還好她並沒有自負到認為自己的小身板可以擋得下王強的幾拳，陌梓將耳邊的碎發別到腦後，蹲下身來拾起筆，一根根的放入有些變形的筆盒，提起書包準備離開。
她沒有一個忍氣吞聲的好性格，王強是絕對不會放自己離開的，她也需要一個借口，一個反抗的借口。
果然，“站住！”王強收回了搭著的腿，擋在陌梓麵前，“道個歉就放你走。”
一直抓在手中的鐵皮盒因為這句話抓得更緊，陌梓猛的跳上了一旁的凳子借著高度重重的向王強頭上拍去，毫無預兆。
女孩麵無表情的臉透著一絲猙獰，一聲不吭的手起盒落嚇煞了旁人，甚至嚇的王強忘記了反抗。我陌梓不是這麼好欺負的！
在這個某家阿婆因為一隻雞而叉著腰滿村罵的環境裏，陌梓沒有學會聖賢們講的那套禮儀論，瘦弱的身板裏充斥著一股傲氣，那份傲氣告訴她如果她沒有錯，哪怕全世界都認為她錯了她也不會道歉。
額角傳來的劇烈鈍痛令王強清醒過來，小孩子打架哪裏見過這種架勢，他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有東西從他額角的缺口中蜿蜒而出，留下如長蟲在肌膚上蠕動的痕跡，心中的驚懼令他下意識的推開了麵前的女孩。
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王強額上的鮮紅吸引時，女孩因被推重心不而重重的摔到了地上，身後桌子的尖角狠狠撞上了她的後腦，頭骨傳開的撞擊聲伴著眼前猛然一黑令陌梓差點飆出淚來，但她還是倔強的站了起來，毫不認輸的盯著王強。
“殺人啦！”不知是哪個孩子大喊了一聲，堤壩決了，剩下的孩子瘋了似的衝出了教室。那血紅的觸目驚心，實在是超出了他們的視覺承受範圍，而陌梓此刻倔強的表情在他們看來恐怖萬分，木刺般釘在他們心上，凶如夜叉。
最後的收場是絕對的混亂，真關心和湊熱鬧的人們湧進門，看到兩人對峙的局麵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站在王強這邊，至少從表象來看他是受害的一方。
譴責的眼神投來，陌梓縮了縮身子，有些茫然的看著慢慢圍過來的嘴臉。世人多半如此，看到表象上的弱者就會自下意識的去關心，卻從沒有想過被苛責著的所謂強者到底有什麼苦衷。
現在她的肩膀還太嬌弱，承不起這樣沈重的苛責。可是怎麼沒有人幫我說句話？難道該指責的就隻是我麼？怎麼沒有人來帶我走···快要溺死了···
陌梓手心滲出了汗，偷偷的挪遠了一點。
“讓我老太太來說句話！”是奶奶來了！奶奶沒有裹過腳，步履穩健得看不出一點老態，頭發也用老式的發夾別到腦後，一絲不苟。“你們也別為難一個小輩，明天我老婆子到你們王家去登門謝罪！”
奶奶是開明的，這點從陌梓身為女孩卻能上學中就可以看出來，她在村裏也算的上是德高望重，這一番話說的客套而文氣，竟也鎮住了這幫子村民。寬大粗糙得不像女人的手牽住陌梓。
憋了許久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原來眼淚是留給關心自己的人看的。陌梓緊緊抓住了奶奶的手，像是迷路的孩子終於找到了回家的路。
如果有人細看，或許會發現，牽著老人的手的女孩蓬鬆散亂德後腦有一塊頭發顏色格外的深，甚至結成了一塊痂。
這件事以奶奶送了兩隻肥雞加一罐雞蛋和王強綁了一星期紗布後有重新活蹦亂跳兒不了了之。發生變化的隻有陌梓被罰跪一晚上後青紫的雙膝以及孩子們看向她時摻雜著恐懼的眼神。
想要不被公平的對待，隻有向所有人證明你有被公平對待的能力。這是現實世界的殘忍，卻也是一種仁慈。方何仰起頭來看著藍的有些發白的天空，拍了拍身上的灰。
“如果誰都靠不了，那就靠我自己好了，至少我還是個男人！”灰暗的雙眼被太陽點燃，燒起了熊熊的野心。也許屬於他的人生真的就在這一瞬間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