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漆黑的房間裏沒有一絲光,皎潔的月色被厚厚的窗簾隔絕在外,如果你擁有貓般的夜視眼,你就能夠發現床上堆成一團的被子在微微顫動。

“小溪,吃飯吧。”男人胡茬滿麵,雙目擔憂的看著緊閉的門,門縫中透出的猙獰黑暗令他憔悴的麵容更加憔悴,“不餓嗎?我們就吃一口好不好?就一口?”等了半晌,沒有回答。

“哎!”男人長歎了一口氣,眼球因數宿未眠而布滿血絲,家中難得的請了一次鍾點工,長桌上精致的飯菜卻再也不是熟悉的味道,男人頹廢的揉揉太陽穴,轉身離開,也將自己鎖進了房間。

被子裏蜷成蝦狀的男孩頓住了哭泣,對不起,爸爸,可是我真的吃不下。拚命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喉嚨像是被拉扯到極致,生出鈍鈍的痛。腦中不斷的浮現著當時的場景,那些記憶如白瓷杯上沈澱的茶垢,暗褐色直直滲到心底,怎麼刷也刷不幹淨。

蘇澤在業界口碑極好,是有名的儒商,雖算不上是巨富,但也家境殷幸福美滿。無論出席哪種場合,挽著他手臂的都是被戲稱為“百合夫人”的雲洛蘭——他最愛的妻子。在這種環境下成長的蘇銘溪自然也是天資聰穎人見人愛。

曾經是那樣幸福過得啊,也許這幸福招來了老天的嫉恨,命運狠狠推了一掌,擊潰的碎片紮進每個人心裏。

剛得到消息時,蘇澤抱起正在玩拚圖的兒子瘋跑上車,而蘇銘溪從爸爸的車上一下去看到的就是臉上血流不止,發髻散亂,保養良好的白皙水嫩的手臂蜿蜒著鮮紅,無力的垂在推車外的媽媽。

“媽媽?”有些害怕的輕聲叫了一句,伸出手來想碰碰她的臉,卻被一旁的護士揮到了一邊。“小朋友,不要擋道,我們趕時間。”也許是因為眼中隻有病人,也許是見慣生死,那聲音漠然到讓蘇銘溪打了個寒顫。

手術室的燈亮起了有熄滅,像是經過了一個漫長的世紀,又像是隻過了一個眨眼的瞬間,主治醫生麵色不善,蘇澤眼皮跳了跳。“叔叔,我媽媽治好了嗎?”蘇銘溪湊到了醫生膝前問道,看著孩子盛滿希望的眼神,醫生竟局促到不知如何回答。

“蘇總,借一步說話。”醫生拍拍蘇澤的肩,示意他避開孩子。二人走到了轉角處,“是,不好麼?”蘇澤強作鎮定的問,不長的一句話抽幹了他全身的力氣。

“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內髒受傷嚴重,還是送晚了。”雖有幾分交情,醫生仍說得公事公辦,“去見一麵吧,別留下遺憾。至於孩子——還是瞞著比較好。”重重的歎了口氣,又拍拍蘇澤的肩。

醫生轉身離開,腳步聲在空蕩的走廊中回響,一步步的踏碎所有的希望。

下定了決心,蘇澤表情又重新堅定,他是個男人,他有他需要負起的責任。走回手術室門口,抱起了還在期盼著些什麼的是蘇銘溪,“小溪,還記得以前媽媽教過你,男孩要堅強嗎?”“恩!”蘇銘溪重重的點了頭,險些把眼眶裏的淚給甩出來。

“媽媽以後再也不能跟我們生活在一起了,但她教過你的東西還在,你也不會忘記她的,對嗎?”意識到爸爸說出這種話並不是什麼好兆頭,蘇銘溪啜泣起來,難得任性一次的大吵著:“我會忘記我會忘記!如果媽媽不在了我什麼都會忘記!我要全部忘光光!”

“爸爸,你跟媽媽說,叫她不要離開我們好不好?”孩子糯糯的聲音呢帶著哭腔,有種失去了方向的不知所措。再鋼鐵的意誌在看到兒子這幅淚眼朦朧的哀求樣時也會崩塌。

蘇澤猛地抱起兒子,俯身在他瘦小的肩上哭得像個孩子。我怎麼能不痛!洛蘭,我願用一切交換,隻要你還能陪在我和兒子身邊···

時鍾指向了淩晨三點,蘇澤拿鑰匙開了房門,黑漆漆的一片。輕手輕腳的拉開窗簾,本來暖色調的房間有種深藍色的陰冷,蘇澤皺著眉又擰開了台燈。

走到兒子床邊,把被子拉下了一點,露出一張憋得紅撲撲的臉,睫毛濡濕,看來是哭得剛睡著。幫蘇銘溪換了個舒服的睡姿,掖好被角,在他額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蘇澤退出了房間。

小溪是洛蘭留給自己的珍寶,不能眼睜睜的看他這樣消沈下去,蘇澤放下了揉著太陽穴的手,撥通了一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