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仍留在營地照顧剩下的同學,野營時間不長,大家都隻帶了些基本用具,衣服寥寥無幾。最後還是把大家統一起來分配帳篷然後騰了幾個出來。同學們一起動手拆帳篷,裁剪成的長條一個接一個的係在一起,竟自製了條長度相當有保障的繩子,帳篷的材料非常有韌性,想來能夠拉起一個不足七十斤的身體。
陌梓肯定想不到她能夠因為這件事情因禍得福,一隻肮髒的流浪狗在平時會受人冷眼被人嫌棄,但在一個極盡狼狽的雨夜之後博來的同情與心疼是絕對能夠讓它在今後的日子過得好得多。毫不誇張的說,她這條命是大家齊心協力救回來的,當一個人對某一物事傾注過感情,那他就不會再吝嗇之後的投入。若是沐之晴知道一切都是自己一手促成的,怕是又是一場風波。
保安帶著幾個健壯的男生和那條自製長繩上了山,不過半小時的時間卻像是一個世紀那麼長,數學老師和秦暮生都不計形象的趴在崖邊換著向下麵喊話,饒是堅強冷情如秦暮生也快要被這該死的環境和氣氛逼出眼淚,每次叫她總要過很長很長時間才等得到回應,隻怕到時就算繩子放到她身邊她也根本沒有力氣伸手抓牢。
十指和掌心的傷口因為沒有得到處理而且一直過度用力,血沒有完全止住斷斷續續的流著,本就有些貧血的陌梓現在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機械式的應著上頭的喊話。
“情況怎麼樣?”保安放下繩子,準備往下放。
“不容樂觀。”數學老師站起身來,麵色嚴肅,畢竟大家都不是專業的營救隊,雖然做到了這種程度,但也保證不了能將陌梓拉上來。
“等等!把我放下去。”秦暮生站起來,抓著長繩就往自己腰上纏,他必須要保證百分百的成功,一定要下去,無論她能不能抓牢繩子,他會緊緊抓住她,絕對不放開!
“不行!”數學老師想都沒想的拒絕,現在是一個人在危險中,如果再下去一個萬一出了事後果不堪設想,更何況秦氏的霸道作風和護短傳統本市人都是清楚的。
“她沒有力氣抓繩子!難道做到這一步僅僅是為了做個樣子嗎!我不能讓她有事!”
“不論誰去,反正不能是你!”
“隻有我適合,隻有我能下去!”秦暮生攥住繩子,骨節泛白。從理性角度考慮,他很有自信他是最合適的人選,被挑上來的男生都比他壯。
數學老師環視一圈,艱難的點了點頭,按體重來看,秦暮生的確是最佳人選,但這也意味著一旦失敗,在場的所有人都有逃不過的責任。
桔色的帳篷布在腰間格外醒目,在繩頭處也留了一段,方便等下綁好陌梓。怕被山石磨斷繩子,班主任細心的在上麵灑了油,雖然不很多,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油慢慢的往下浸潤,更是加大了難度。
因為是順著陌梓落下的位置下來的,咬在嘴裏的手電竟依稀照見了些幹涸的血跡,心一陣陣的絞著,她到底是花了怎樣的代價才停在了這根本停不下的地方。牙齒發麻,隻好騰出了一隻抓著繩子的手接下了手電,向下一照,秦暮生隻覺得心跳都要停止了,那個米色的身影就在身下不遠處,滑稽的姿勢定格,無聲演繹出這個女孩的堅強。
“陌梓!聽得見我說話嗎?”秦暮生艱難的挪向陌梓,手電慘白的光讓她分不清是被汗還是被淚濡濕的睫毛和緊閉的雙眼在這樣的黑暗中愈發明顯。
依舊是久到讓人窒息的沉默,秦暮生第一次的把陌梓抱在懷裏,僵硬冰冷的身體有種與她氣質不符的脆弱,像是冬季臘梅枝上發現的蝴蝶屍體,一碰就會灰飛煙滅。血肉模糊的手指深深鑽進石縫中,這是她唯一的生機。
“陌梓,你醒醒,我來了。”聲帶不由自主的顫抖,秦暮生懂事以來的就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有一天能夠為一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不相關的人付出這樣多的感情。
他不知道的事情還有那樣多。他不知道初春時第一朵迎春是怎樣掙紮出薄雪顫巍著綻開嬌弱花瓣,他不知道樹葉間漏出的陽光落在眼皮上的感動,他不知道一場小雨裏氤氳出的情義綿長,他不知道這一刻自己的感情就像是和著酒曲在古舊陶缸裏發酵的糯米,不知不覺的釀出了令人心醉的酒,卻偏偏沒能醉倒他想要醉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