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15(1 / 3)

第十四章

“來啦,我是真的想你陪我去,我其實緊張得快發抖了。求求你了,好不好嘛?要不然你別想拿到我媽幫你曬的鹹魚!”

一想到阿甜媽曬出來的香噴噴的鹹魚在一堆半肥瘦的豬肉裏滋滋冒著油氣,我的舌頭上傾刻間仿佛長出一百多隻手來,口水在喉嚨口一通泛濫。再說對於一臉印刷體的趙東在戀愛中的樣子我也的確有些不懷好意地好奇,於是最後還是答應阿甜列席她的首次拍拖,嘿,這叫什麼事兒呀。

因為怎樣這也算是一次比較正式的約會,所以我臨出辦公室之前還是傾力打造了一下自己外立麵的,當然所謂“傾力”雲雲也就是把頭發梳了梳,把鞋上的灰給撣了撣。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走半道兒突然間大雨傾盆,我還沒來得穿上雨衣就給淋了個透濕,等我水靈靈地趕到五羊新城的這間意大利菜館的時候已經比約好的時間晚了二十幾分鍾了。

這是間店麵不甚寬敞的二樓臨街小店,我聽說過這間小店的意大利菜做得非常正宗美味,而且要吃的話必須提前一天預訂,不然店家是不肯做你的生意的。由此可見趙東對阿甜的態度是極認真的,這讓我放心不少。象趙東這樣的男人肯拿出這樣的態度來,隻要沒什麼大的意外,那阿甜的幸福少奶生活是指日可待了。

我一眼就看到阿甜跟個男人背向通道並排坐在靠窗的位置,我興高采烈地小跑著過去一拍她的肩膀。阿甜一看到我就楞住了:“怎麼濕成這樣?會感冒的!”

“沒事,我經常這樣兒,開摩托車淋點兒雨是小事。”說著我笑著轉向趙東打算打個招呼,但是隻這一眼卻讓我象給美杜莎捕住了眼光一樣,石頭人般楞在原地,對麵同樣楞住了僵在座位上的居然是薛兵天!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坐下的,腦子裏轟轟地響成一團。我知道阿甜在講話,但是我卻什麼也聽不清楚,眼睛不知道應該望向哪兒,但是我知道一定不可以望對麵,所以我不知道此刻對麵的薛兵天是什麼表情,但是偏偏我又想看得要命,好久沒這麼近距離看過他了,好想看看他歪著嘴巴壞笑的樣子是否仍然和夢中一式一樣。可是我卻連眼角向上瞟瞟的力氣也沒有了。心裏卻又深刻地懊惱怎麼今天穿得這麼隨便,早知道會見到他,我至少應該穿上那條白色的裙子……可是現在卻一身水一身泥的。

慢著,我突然從偶遇薛兵天的巨大驚喜中清醒過來,怎麼趙東變成薛兵天了呢?薛兵天是男主角?還是跟我一樣來陪主角們吃飯的?不會這麼巧吧?不可能的,寫小說也沒這麼合適的事!當我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峻性的時候,悄悄抬頭看了一眼阿甜,但是心裏最後一點點的僥幸地念頭在這一眼之下被徹底粉碎:阿甜旁若無要地望住薛兵天的表情簡直就是碩大的“懷春”兩個字!我絕望地發現原來一開始就搞錯了的那個人是我!阿甜的那個他居然是薛兵天!

我終於知道自己陰差陽差掉到了一個怎樣的泥坑裏了,立刻變得如坐針氈。阿甜很快發覺我的不自在,問我:“怎麼了?是不是淋了雨不舒服了?”

“可能是,剛才不覺得,這會兒覺得渾身都冷了。我看我還是先走了,你們慢慢吃。”我從來沒發現過半濕的衣服貼在身上是這麼這麼的難過。

“我送送你吧。”一直坐在那兒沒出聲的薛兵天突然說話,振聾發聵,在我的耳朵裏帶著回音用了半分鍾才完全消失,我的腦子又開始有點發蒙,沒法想事兒了,下意識地想點頭,突然聽到阿甜說:“對呀,讓我們送送你吧,你這樣騎摩托車回去我也不放心。”

我可以拍著我可憐的32A的胸脯說無辜的阿甜百分之百是絕對好心想送我,可是此時此刻,這份好心卻更象一把沉澱澱的鈍刀在我的心頭回拉扯,特別是“我們”兩個字讓我意識到自己今天出現在這個小飯館裏是多麼可怕的一個錯誤,如果現在真的讓薛兵天送我的話,我將更加罪不可恕。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我才在臉上過渡出一個波瀾不驚的微笑,“不用了,外麵雨已經停了。”害怕被眼睛裏的絕望出賣我的難過,我依然低著頭盯著桌子。

居然沒有人再說一個字,我有些不知所措地拿起背包,多此一舉地整理了一下包帶,低聲說了一句:“我走了。”便向門外走去。

明知道他們兩個是背對著門外不可能看得見我離開的背影,可我還是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把背挺得筆直筆直。

騎上摩托車,四十、五十、六十……我不停地呼油,在車流裏左插右閃,但是怎樣都找不回平時速度帶給我的快感。腦子閃回著他那句“我送送你”,這句話讓我剛剛冰冷的心裏忽地升起了希望的小太陽,他還是有些在乎的吧?可是臨走時薛兵天足以絞滅我任何幻想的沉默卻又讓我冷靜下來。之所以沉默應該是因為對他來說,我已經什麼都不是了,而且不是得來連一個字吝於給予。不知道他望住阿甜的樣子是不是也象MICHAEL望住賢珠一樣呢?對我的愛情已經過去了吧,他也隻是上輩子從身邊經過時給了我一件衣服的那個人嗎?可是為什麼我對他的愛情卻才剛剛開始?我的愛情總是不合適義地遲到,這大概就是為什麼最後替愛情買單的那個人總是我吧。曾經那樣熟悉的心如刀割的感覺突然而致,我突然極度渴望身邊的汽車可以在一瞬間把我碾碎,痛苦隻需要零點幾秒,可是我卻可以象塞滿了亂七八糟垃圾的硬盤給格式化掉了一樣,一切都消失得幹幹淨淨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時間關係,好車都去吃飯了,身邊跑的都是些奧拓、柳陵一類的麵包車,連個馬自達六都見不到。這輩子沒開過好車我也認了,總不能到死了撞車的時候連部二十萬的車也撞不到吧?難怪人家說人倒黴,鬼吹燈,放屁都打腳後跟。

剩下呆若木雞的我站在門口伴著一條傻大傻大的鹹魚,熱淚盈眶。這一刻,薛兵天一下子離得我好遠。

我不知道別人失戀了會怎樣,隻是我的典型失戀精神傾斜性失眠症卻從這天起又複發了。上班還好,一離開辦公室,時間就變成一個黑乎乎的深不見底的怪獸撲麵而來,可怕得絕望。晚上睡不著覺,我就通宵地上網,嘴青臉綠地坐在電腦前,除了跟不知姓氏名誰的男人女人瘋狂地聊天就是玩遊戲看小說。吃飯就是一包即食麵,去廁所也給自己規定了線路與步數,一步不能多,一步不能少,步數不對就重頭走過以此來打發漫漫長夜。每天就是上班,下班,上網,失眠,奇怪的是我並沒有因此發胖,隻是很快臉上就長滿了閃閃發亮的粉刺。我就這樣日新月異地一路臼頭深目著下去。

劉麗麗在打了七次電話都約不到我之後,於某個午後怒氣衝衝地出現在了我的辦公室。隻是在看到我的時候她好象嚇了一跳:“老天!哦,MY GOD,你的眼睛在哪兒?”

“有倆黑眼圈圈住的就是我的眼睛。”我沒好氣。她好象是專門上來氣我的。

“SORRY,可是你怎麼一臉都是痘痘,我連你五官都找不到了。”

“我青春期。”

突然手機鈴響,我神經質地一把抓起二十四小時待在我一指範圍內的手機:“喂,喂……”

“是我的手機響。”劉麗麗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拿起自己的手機說。

我有點訕訕地放下電話。

怕劉麗麗打完電話要繼續追問我任何我不想回答的問題,於是悄悄站起來想往外溜。

誰知道她根本沒打算接那個電話,隻看了一眼顯示屏就關上電話,順便把我攔住:“哪兒去?”

“廁所!”我回答得理直氣壯,一轉身就溜出了辦公室,誰知道劉麗麗卻陰魂不散地跟在我身後。

“你幹嘛?”

“我也去廁所呀。”

灰溜溜地回到辦公室,不出所料劉麗麗開始對我進行毀滅性地刨根問底。但是我左躲右閃就是不接招。

“韓雪,你聽說過嗎?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換得今生的一次擦肩,我們兩個這樣的交情容易嗎?你說就為了這緣份你有什麼還應該瞞著我嗎?”

“照你這麼說咱倆這樣,上輩子似乎沒幹什麼,光回頭了!”

劉麗麗氣得幾乎要翻臉。臨出門前惡狠狠地說:“本來今天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的,既然你這麼沒義氣,所以我決定憋死了要不告訴你!”

含笑目送她離去的背景我輕輕舒了一口氣。

夜裏十一點過,我一如繼往地又泡在網上同時跟十七個人在聊天,手指頭在鍵盤上飛舞。突然QQ顯示有係統信息。我忙裏偷閑地雙擊開,是要求加為好友的,在附加信息欄裏寫著幾個字:“我是MICHAEL”。

我的右手僵在了鼠標上,大腦出現短暫性供血不足。小喇叭又在閃爍,這次我不假思索地按下了同意。

“你好!”這兩個字跳出來的時候還是嚇了我一跳。

“你好”我要深深地向發明網絡的人鞠躬。我實在想不出除了在這裏以外的任何一個什麼地方可以讓我如此從容地百感交集著向這個如此改變我生命軌跡的男人講出這兩個字。

“你過得好嗎?”

“唔”

“你的QQ號我是問劉麗麗拿到的。”讓人欣賞的光明磊落依然是MICHAEL的作風,這大概就是幾乎憋死劉麗麗的那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