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不二看到他亂發間的一雙眼碧水般的透亮,一點也沒有通常乞丐的混噩,不由又加重了幾分好奇,問道:“那是什麼?”分明有頭有翅,不是雞是什麼?
那人一笑,也不答話,拿下火上的肉用刀割了片下來,遞給孔不二:“嚐嚐。”
孔不二正嘴饞,也不管眼前此人是敵是友,這遞給他的肉是否可食,拿過就塞進嘴裏,邊吃還邊叫著:“嗯,好吃,好吃,”
“可覺得那是雞肉?”
孔不二咂了咂嘴:“似乎與雞肉不同,是什麼?”
“鷹,”那人仍是笑,“是我方才捕來的鷹。”
“鷹?”孔不二下意識的看看坐在那邊邊吃著幹糧邊看著他這邊的孔有力,與他對視一眼,隨即笑道,“兄台是開玩笑的吧?”鷹遠比其他禽類都要飛得高,而且反應極快,速度又高,除非有超強的臂力和驚人的箭法,不然想射下鷹是不可能的。
那人笑笑,也不爭辯,肉烤好,自己割下來在嘴裏嚼。孔不二這才注意起他手中握的那把割肉的匕首,表相看來平凡無奇,但看那刀鋒,雖沾了油膩,卻仍如一汪明月,帶著冷冷的寒意。
是把好刀,不比他身上那把差。
到此時,隻要是明眼人,都看出那乞丐的不凡,即使蓬頭垢麵卻從容不迫,刀鋒割肉仍有優雅之氣。
乞丐不一定是乞丐。
荒野之地遇到這樣的人,不知是敵是友?
那人將鷹的雙腿及翅膀那裏的肉吃完,便不再吃了,隨手扔在一旁,然後靠在身後的牆上閉眼就睡。
孔不二心裏想,媽的,不吃直接扔給小爺我啊,管他是鷹是雞,小爺還沒吃夠,但已經扔在地上了,他也不可能撿起來吃,本來想繼續搭訕,但想想此時情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也不再說什麼,準備回去啃他的幹糧。
剛站起身,隱隱的似聽到幾聲野獸的吼叫,他怔了怔,看到自家大哥放下幹糧,而本來閉眼睡覺的乞丐也同時睜開眼。
“那是什麼聲音?”長在南方,謝懷青還從未聽過這種聲音,不由的站起身。
“是狼,”孔有力答了一聲,衝候在外麵的黑衫軍道,“四周點起火來,不要讓那些畜生靠近。”
“狼?”他自是聽過的,不過隻在書中看過,此時看幾個黑衫軍急急忙忙的點起火,他不由的也慌了,“是不是很可怕?”
“會吃人,你說可不可怕,”孔不二應了一句,又看看他慌張的表情道,“尤其喜歡又白又嫩的小白臉,你可要小心著了。”
謝懷青不自覺的抖了抖,忙上去幫著點火。
陳薇看幾個人忙碌,眼睛幽幽的看了眼那邊的乞丐,那乞丐又閉上眼,似乎事不關已的睡去了。
她又看向那幾堆點起的火,眉微微的皺了皺,這裏隻是荒地,除了黃土和幹死的草就沒有什麼別的東西,所以那幾堆火維持不了多久,而狼的習性最是陰險,他們會守著獵物,不到天亮不會離開,期間如果火滅了,估計凶多吉少。
孔不二應該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在自家大哥耳邊說了幾句,然後孔有力讓人將馬全部牽進屋裏,門口及每個牆有破洞的地方都安排一個人候著,孔不二則拉著陳薇讓她站在屋中,馬與馬之間。
狼的嚎叫越來越近,分明是越來越緊張,孔不二卻仍是一副不慌不忙的表情,看陳薇臉色微微的發白,便牽著她的手道:“放心,有我呢,就算要吃也先吃我,我比你壯。”
陳薇低著頭,知道他在開玩笑,輕聲道:“相公要小心。”
連月大旱狼也餓急,好不容易有獵物,此時雖然因為那幾堆火不敢靠近,叫聲卻越來越興奮。
“老哥,看來足有上百頭啊。”聽那聲音,孔不二道,“趁它們還不敢靠近,你先射殺幾隻再說。”
孔有力點點頭,同時命令手下開弓射箭。
狼群就在那幾堆火後麵,等著火暗下來,因為視覺問題,火堆極亮,火堆後麵就變得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楚,這樣等於蒙上眼射箭,孔有力眯著眼瞄了一會兒,聽到哪裏有叫聲,就朝那個方向射過去,居然箭箭命中,而狼有吃同伴的習性,一隻被射死,便衝上去搶食,好幾隻狼湊在一起,命中的可能性便更高。
隻憑聲音射箭,並且箭箭命中,天下恐怕隻有孔有力做得到,那邊閉眼睡覺的乞丐此時正睜著眼目不轉睛的看著孔有力。
屋裏的幾匹馬因為狼群靠近而不安起來,不停的噴著氣,陳薇在馬中間被馬身上的味道熏的頭暈,四周被火照得透亮,她冷著臉,看幾個有破洞的地方,都有黑衫軍候著,防備有狼從破洞衝進來。
然而隻憑一個孔有力恐怕射不死那麼多狼,外麵的火堆也需要加柴,不然用不了多久就會暗下來,陳薇正想著,身旁的一匹馬忽然嘶鳴一聲,踢開其他馬,衝了出去。
馬撞開薄薄的門板,發瘋般的往外衝。
陳薇吃了一驚,被馬尾掃了一下跌倒在地,其他馬的馬蹄眼看就要踩在她身上,一股力量將她往旁邊拉,她險險躲過,回頭看,卻是謝懷青。
“嫂子,要小心啊。”謝懷青的聲音有些發抖,卻努力裝出鎮靜的樣子。
陳薇點點頭,卻聽到方才那匹狂奔出去的馬的慘叫聲,劃破漆黑的夜空著實可怕,再這樣下去,縱使黑衫軍的馬匹是經過精挑細選的,也經不住這樣的恐懼受驚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