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下紫鵑犯愁,且說韋家婆子哆哆嗦嗦到了裏間兒,起先還想勉強逞能,被佛爺一聲令喝,嚇得跪倒在地,不敢言語。經不起佛爺威逼利誘,戴德拿腔作勢,大概也是新惡,沒過一會兒便說了實話,倒是將戴德嚇了一跳,卻讓佛爺陷入沉思,才終於明白過來。
這事兒要說也不是從現在開始的,自從黛玉入了園子,這韋家婆子便一直在瀟湘館當差。因著當日乃是襲人舉薦,讓她到了這裏,不僅活少輕鬆,而且黛玉又是好脾氣,尋常並不為難下人,偶爾還有些賞賜,因此韋家婆子便記掛著襲人的恩德,一心想要報效。
大概兩三年前,襲人便時常拿些藥來給韋家婆子,說是寶玉外頭找到的好藥,讓她悄悄兒的熬了給姑娘喝。說出來唯恐招人非議,而且黛玉吃下去似乎總能有點兒起色,因此便一而再的如此時常吃。韋家婆子也不知道輕重,也從來不說,也沒人知道。
前些日子黛玉好些兒了,除了粥外不吃藥也不吃別的飯菜,襲人將她叫到王夫人跟前,一並交代吩咐下了,讓她小心將太醫的藥熬好給姑娘喝,等姑娘好起來,沒準兒將來還能做姑娘的陪房,到個好人家去,還能當管家媳婦兒。探春又托她定要好生照顧黛玉,不許黛玉將藥倒了,或者不吃。韋家婆子被幾個主子照顧,再無不聽的。至於王夫人交給她什麼藥,韋家婆子一概不知,隻知要盯住瀟湘館的丫頭們,不可壞了事,將來也有她的不是。
有了王夫人和探春撐腰,還有襲人背後照應,韋家婆子自然如得了聖旨令箭一般,盡職盡責,絲毫不差。除了紫鵑不敢招惹,院子裏從雪雁往下,她都敢較量試試。
佛爺眉頭打上死結,過了許久才鬆開來,心下已經有了計較。
心下計較明白,佛爺才冷冷的問韋家婆子道:“那些藥你當真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剩下的藥呢,在哪裏?”
“回大爺,襲人姑娘說是鮑太醫開的藥,自然是治姑娘的病的。藥已經煎完了。”韋家婆子得瑟著應道,唯恐佛爺發怒或者戴德請旨誅她九族。
“什麼?這麼巧?藥方呢?”佛爺口氣冰涼。
“回大爺,那藥……每次襲人姑娘隻給我兩三副,說是……藥材名貴,一時是湊不齊的。這次隻給了一副,還說……定要讓姑娘都喝了,府裏如今艱難,一時緊迫些也不奇怪。我……不過是照著姑娘的意思做而已。至於藥方,我從來沒見過,請佛爺原諒。”韋家婆子回道。
心思縝密!若是稍微錯個一兩天,連剩下的藥都找不到,自然更難找尋,果然是有備而來。不過雖說是襲人交代的,但顯然是王夫人的主意,這個連戴德也聽出來了,難怪剛才佛爺讓她告訴老太太,而不能告訴王夫人,原來……佛爺已經知道些端倪了,這一來反而將戴德嚇了一大跳。如果真是王夫人的意思,隻怕,事情更難辦,也慶幸先這麼悄悄的問一遍。
佛爺這會兒是完全明白了,不過還有點兒疑問,想想又問道:“姑娘喝的粥也是你熬得吧,放了什麼東西?還有,你當真什麼都不知道?給姑娘吃藥光明正大,為什麼襲人要那麼鄭重其事的交代你,難道你一點兒都沒想過?還是不老實?”說著話掏出一把小匕首來,劃過韋家婆子的鬢角,插入對麵柱子上,一縷鬢發飄落,直將韋家婆子嚇暈過去。
過了好一會兒,韋家婆子才醒過來,得瑟著回道:“大爺饒命,回大爺,粥是我熬的,裏麵……也是放的人參。三姑娘說林姑娘身子弱,很該多吃些才好。人參是三姑娘給的,讓我在熬粥熬藥的時候都放點兒,還再三叮囑,不能私藏,還要看著林姑娘喝下去。我看那人參好,悄悄的藏了兩片兒。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原問過一次,說雪雁要親自給姑娘熬藥,被三姑娘罵了一頓,還說讓我照做便是。隻是有一次去襲人姑娘那裏取藥,經過二太太窗下,偶爾聽的三姑娘和二太太說,如果林姑娘還不好,就加大劑量,想來就該好了。話雖如此,隻是聽著口氣有異,我當時並不在意,隻是自那以後林姑娘便越來越嚴重。三姑娘說了幾次,說是被神醫耽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