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兒、皇帝……還有身穿鳳袍,端坐中宮,接受天下命婦朝拜,當然,還有吳貴妃,和周貴人。她們都得正式向她行大禮,從此不能抬頭。想起吳貴妃,元春忽然想到件事兒,忙將抱琴叫來,讓她去想吳貴妃借那棵榴樹,“順道”去周貴人那裏借幅麻姑拜壽的插屏。
原來那榴樹是用整塊和田玉就著玉色雕琢而成的一個小盆景,樹高八寸有奇,枝繁葉茂,榴花幾朵,石榴幾顆,最妙的是榴樹地下有兩顆已經綻開的石榴,竟是:“深著紅藍染暑裳,啄成絞玳敵秋霜。半含笑裏清冰齒,忽綻吟邊古錦囊。霧穀作房珠作骨,水晶為粒玉為漿。”這榴樹乃皇上賞賜,是吳貴妃的至愛,時常把玩,元春早已垂涎。
麻姑拜壽插屏則是一件慧紋,當初皇太後過壽,又抱恙在身,禦醫束手,周貴人親自在寶靈宮跪經一月,在生日前後皇太後竟然不藥而愈,欣喜之下便賜了這個,卻正是當時賈府進上之賀禮。元春自幼在賈母膝下長大,見過幾次,隻當是賈府舊物,極想再要回來,隻是一直苦於不得機會,不便開口。
這會兒有這麼好的理由,而且大皇帝又寵愛她,賈府又如日中天,不怕她們不給。而且若是將來她入主中宮,隻怕她們也留不住。元春又教了抱琴一番說辭,才遣她去,另忙著召禦醫來給她安胎吃藥。
抱琴回到鳳藻宮不久,就有吳貴妃和周貴人哭著去找大皇帝告狀,二人一左一右,哭哭啼啼,大皇帝冷笑幾聲,又將她們好生打發回去,願給就給,不願就算了,大皇帝也不管。後宮的這些事兒,司空見慣,他才懶得費神呢。
等吳貴妃和周貴人前腳才走,大皇帝隨即讓人召佛爺到寶靈宮。那裏吳貴妃和周貴人見大皇帝不管她們,隻好忍痛割肉,不過背後抱怨幾聲而已。
彼時佛爺正在客店看《杜工部集》,忽然間幸小二匆忙去找他,見旁邊並無外人,匆忙回道:“回爺,剛才夏公公又來了,我說爺不在,他似乎很不耐煩,又讓我將這封信給爺,說爺看了自然明白,如果要找他,隻等兩日後在客店等著便是。”
佛爺接過信來,拆開一看,隻見上麵寫著:“敬啟者:吾自知爾當在客店之內,奈何不予一見?若非有私,隻當自慚。爾當潔身自好,若執意自誤,日後勿得怨恚。”沒有落款。字跡娟秀而且有力,寥寥數語,意思千重,看著就非善與之輩。
曲折也瞧見了,恨道:“這也太猖狂了,爺想見誰就見誰,憑什麼這麼要挾?”
小二見佛爺氣色不好,大概也不是什麼好事兒,站在一旁不敢吭聲兒。佛爺則想著該如何應對,畢竟她能如此開口,則必定不是好對付的。忽然門外掌櫃的敲過門,將戴德領進來。
佛爺遲疑的看了他一眼,心下嘟噥道:怎麼今兒跟太監較上勁兒了?
見佛爺明顯的麵色不善,戴德笑道:“怎麼了,老錯?林姑娘的病又反複了?”
“說什麼呢?你是咒她還是怎麼地?”佛爺頓了一下,沒好氣的應道,眼神跳了一下,便將手裏的信遞給戴德道,“聽說是夏公公送來的,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戴公公幫忙看看。”
寥寥數語,戴德看完又還給佛爺,神秘的笑道:“走,這就想法子去。”
原來是要接他進宮的,而且看戴德的情形,佛爺立時明白了七八分,大皇帝總讓戴德召他,便是外人猜測,也是雲裏霧裏,真是妙!
坐在轎子裏,佛爺原本想猜測大皇帝會怎麼做,後來想想,世上的法子多得很,融會貫通,千變萬化,尤其是皇帝的心思,哪裏是別人能猜到的?不過萬變不離其宗,還不如兵來將擋的好。定下神來,卻也覺得惋惜,光從字跡就能看出來,寫字的是個極難得的含蓄內斂胸有丘壑之人,卻為何鬼迷心竅做下這麼低劣的事情來?
大皇帝笑道:“機關算盡太聰明,聰明反被聰明誤。既然愛卿都已經猜了個大概,我倒是有個主意,既能順了你的心,也能遂了我的意,不知愛卿意下如何?”
佛爺笑道:“阿彌陀佛,大皇帝神機妙算,不說菩薩逃不過大皇帝的法眼,那些跳梁小醜就更逃不過了,有什麼高招,盡管吩咐。”既然是雙方的約定,也不用太過客套,左右還是要說事兒的,還不如簡單截說,早完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