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淩煙閣中,太上皇又是一聲歎息。二十四功臣早已作古,唯有這孤零零的樓閣依舊;而這樓閣原也已經被毀,隻因此處風景正好,從閣中朝太液池望去,便可見池水半籠罩在柳煙水霧之中,轉回頭則是坡下另一邊一片春梅如雪香如煙,因此略加修繕,而仍舊沿用舊名。而這一大片春梅,則是照著當年親巡至江南時見的香雪海勝景,回來種下的,此時已經紛紛飛謝,頗有些落寞。物是人非事事休,太上皇搖搖頭,慢慢回到禦榻上坐下歇息。
片刻功夫,剛才那群人也到了坡下,當中一人帶著幾名太監款步上來,不待太監通傳,裏麵已經看見,太上皇揮手道:“讓他進來吧。”
“啟兒拜見皇祖父皇祖母。”來人趕緊行禮道。太上皇和皇太後也略略答禮。
黛玉得皇太後賜座,正在合昌公主下手坐著,心下則暗暗打量著來人,二十左右年紀,天庭飽滿麵色如玉,龍睛鳳目儀態萬方,頭戴金冠鑲紫玉,身穿黃袍繡金龍。就這一眼,黛玉便趕緊起來,能穿金龍袍的,除了太上皇、皇上,還能有誰,皇太子?!
不錯,來人正是皇太子,跟太上皇皇太後見過禮,又趕緊轉過來跟合昌公主行禮。照說皇太子乃是皇儲,一人之下,但是本朝以仁孝治國,合昌公主於他乃是長輩,因此還得行家禮。合昌公主也早已站起來,當下也趕緊施禮。如此才算各不失禮,禮製孝道兩全。
隻等他們都見過,黛玉轉眼不見拜墊,但見了皇太子大禮是免不了的,隻得勉為其難,邊準備下跪,口內邊說道:“小女林氏拜見皇太子。”
皇太子實則自進門就已經注意到黛玉,心下吃了一大驚,便是給太上皇行禮,也是意馬心猿,不停的偷偷打量黛玉,這會兒對著她,早都呆住了。隻等黛玉說話,才猛地回過神來,如此佳人,正是君子夢寐所求,如何能怨他失禮?皇太子趕緊伸手扶住黛玉,一邊兒回禮道:“林姑娘免禮。林姑娘是皇祖父座上賓,如此大禮可使不得。”
不期然被皇太子伸手扶住,黛玉趕緊往後退了半步,見皇太子還一邊兒給她回禮,而不是答禮,弄得她一下子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皇太後一眼看出來,忙笑道:“啟兒,別嚇著林姑娘。林姑娘,你既跟合兒情同姐妹,姑且也算是他長輩,這禮也受得。坐你的,別擔心。”
合昌公主見狀忙過來扶著黛玉,依舊要她坐下,便是不肯也把她按住。這裏太上皇最長最尊,他們說了算。黛玉隻得勉強坐下,欠身受了皇太子一禮,心頭卻依舊突突亂跳,臉也羞得通紅,感覺到皇太子灼熱的眼光,黛玉渾身緊張,低著頭不敢吭聲。一陣淡淡的百合香,似有若無;一股暖暖的氣息,局促不安;雙腳還站在那裏,對著黛玉,不用說,他還在看她。
皇太子是在看她,便是剛才老遠看見,皇太後身後跟著一個纖如弱柳嬌比春蘭的姑娘,此時近看她:一身單薄萬般風流,飛天高髻玉簪斜插,眉如遠黛目若含露,臉如出水芙蓉白裏透紅不豔,氣若深穀幽蘭婀娜搖曳脫俗;纖纖玉手,玉鐲失色;如花容顏,百花含羞。就這麼細細的從上到下從下到上看著,皇太子不覺愣在那裏,呆了。
“啟兒,不好好替你父皇監國,跑到這裏來做什麼?可是偷懶來了?”太上皇實在過意不去,咳嗽好幾聲皇太子都沒聽見,隻得提高嗓門問道。
“呃……”皇太子如夢初醒,趕緊轉過身去,穩了穩神,趕緊回到,“回皇祖父,孫兒正從那邊過來,有一件要緊事兒想請皇祖父指點。父皇昨兒才走的,事情並不多,而且要緊些的奏折早朝後也著人送去了,父皇要親自過目。剛京兆尹來跟孫兒說了件事情,孫兒難以裁奪,便來向皇祖父請旨,隻是……見如今春色正好,一時喜愛,便繞道過來了。孫兒說的句句屬實,還請皇祖父恕罪。”說著話又給太上皇行禮不迭。
“好了,啟兒,過來坐皇祖母這兒來。若是有事兒呢,就該先辦正事,等事情辦完了,回去的時候或者明兒得空了再來玩也不遲。春日苦短,你急著賞玩,但事情也等著處理呢。下次不許再這樣了,否則你父皇知道了必定生氣,皇祖母也不敢攔著,記住沒?”皇太後心疼孫兒,伸手讓他過去坐在跟前,摩挲著他的脖頸,一邊兒溫溫的責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