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兒,不得胡說。來升呢?讓他來把事情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娘娘好好兒的,怎麼會忽然傳此哀耗?宮中怎麼還沒有人來宣旨?”賈母緩了緩神,見大家都盯著她,還在看她的意思,她自然也是有些意思的,便趕緊問道。眼光掠過眾人,沒找到王夫人的影子,這會兒想來正在哀慟之中,也懶得跟她計較。
賈政已經審問過來升,將他扣了關在馬棚裏,等候賈母發落。這會兒見問,便一五一十的說清楚了,臨了問道:“回老太太,媳婦兒受了驚,這會兒頭疼還在屋裏歇著,請老太太見諒。另外來升準備如何發落,還請老太太示下。宮裏的事兒剛才著人去打聽了,說是皇上要明天才回京,暫時還沒什麼動靜。”
賈母點點頭,又無奈的搖搖頭,看來,這事兒老太太也不大相信,隻是這會兒她又行動不得,除了眼睜睜的看著,還能怎麼樣呢?但願……
世事不能總如人意的,賈母再不願,王夫人再哭,該來的還是來了。
第二天一早,大皇帝起駕入都回宮,又因茲事體大,來不及歇息交接,便到大明宮請旨。皇太後到底不願意太過苛刻,再則賢德妃賢良淑德,祖上又有大功,就算是屍骨無存,也很該設靈位供吊唁再厚葬才是。太上皇的意思則是凡事適可而止,一步步來。都知道大皇帝對賈府不滿,但一下子太過了,隻怕人心不服。而且賈府如今根基尚在,不可輕視。
既然如此,大皇帝不顧義忠親王和忠順親王等固請,下旨賜諡“賢淑貴妃”,按貴妃喪禮,以衣冠入殮停靈,擇吉日請靈,賜葬帝陵旁塬上,凡誥命等皆入朝隨班按爵守製。又敕諭天下:凡有爵之家,三月內不得筵宴音樂。至於吳貴妃等又多番告狀,討要自己的東西,大皇帝則一概裝不知。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養德宮的東西佛爺嚴禁私拿,如此倒是可惜了那副麻姑拜壽慧紋,竟也葬身火海,在此無需多贅。
賈府自是另得了聖旨,自次日起,賈府凡有品級的,即賈母與邢、王、尤、許婆媳祖孫等皆得每日入朝隨祭,至未正以後方能回來,加上請靈等前後共需半個月左右。奈何賈母一病不起,隻得告假。大皇帝念在太夫人年事已高,不僅準了,更下旨著禦醫前來看視,格外優寵,一時間竟將元妃之事所失體麵挽回三分來。
雖然如此,寧榮二府近來更是忙亂。不僅管家主事都得去隨禮,而且還有賈母要服侍。寧府無主,榮府雖則有李紈、鳳姐兒和寶釵三個媳婦兒,奈何一個寡婦、一個告病、一個新婦,都有些不便。李紈和鳳姐兒每日隻管過來給賈母請安服侍或者陪著說說話,別的一概少管或者不管。賈母更是懶得管,事已至此,她已經心灰意懶,任由後輩折騰去。看樣子她也時日無多了,還不如有一日自在一日,也好多活些時候。
隔了兩日,看著寧府實在不像樣子,尤氏隻得百般央請鳳姐兒好歹替她照料幾日,畢竟賈府已經有賈母告假,且貴妃又是賈府所出的,到底不好再有人告假,因此賈母做主,讓鳳姐兒無論如何也操勞一些。鳳姐兒此時則如同見了風向一般,不僅王夫人不大信任她,而且賈府如今已是這般,她又有何好逞強的?既然賈母說了諸多好話,而且事實如此,她也不好太過勉強,隻得依了。但管事的手段卻絕不肯如往常一般,可寬則寬,得過且過。
如此一來,便是以前百般懼怕她甚至被她彈壓過的下人,漸漸的也開始感念她的恩德,膽子也慢慢大起來,吃裏扒外、弄虛作假、欺上瞞下,不一而足。凡此種種,鳳姐兒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凡想起甄府,也不知道賈府還能撐得了幾時。雖說府裏出事兒與她也沒什麼好處,可她也管不住這麼大的事兒。
寧府那邊有了鳳姐兒照應,大體上好歹還算過得去。如此一來榮府就更沒人了,王夫人雖然悲痛萬分,卻也沒有辦法,隻得讓寶釵管家,又將薛姨媽請來協助。薛姨媽正在梨香院閑著,天天又對著夏金桂頭疼,如今竟有這巧宗,不僅能順便得些好處,而且還能幫著寶釵立威,從此在榮府做上管家,日後興許還能幫襯薛蟠一二,真是求之不得。不過嘴上略微推辭一番,便勉為其難的應下了。有了姐妹幫襯,王夫人也格外放心,自一心哭女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