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就見一個內侍帶著人進來,宣諭道:“奉忠順親王口諭:除了太夫人貼身丫頭四人外,其他人立刻退出去,不得有誤!”說著將眾人掃視一遍,猜出才剛是王夫人說的話,冷笑道,“王爺這會兒就在外頭候著呢,跟王爺講理去吧。”
邢夫人等吃了一驚,看架勢也不敢不去,免得反受其辱;王夫人原本還想橫,一抬頭見內侍後麵跟著四個人高馬大的錦衣衛惡狠狠的盯著她,一下子就嚇倒了。
這時探春出來說了一句話,讓眾人大吃一驚,賈母登時的背過氣去,內室一陣忙亂。
誰知探春腦子一轉,喝道:“這位長官想是弄錯了,這裏是敕造的國公府,老祖宗是一品夫人,哪裏輪到你在這裏吆喝了?不論是哪個王爺,也不該管到我們府裏來。”
內侍愣了一下,冷笑道:“好個伶牙俐齒的姑娘,隻是你的算盤打錯了。現在別說是宣諭,就是隨便將你發落,也在王爺的職權範圍之內。是覺得王爺慈悲好欺負,還是覺得自己國公府的小姐麵子大,還敢抗旨?”
原來探春聽得內侍隻說忠順王口諭,不提聖旨,大概是有意的,因此很想利用一下;或者甚至不曾涉及賈母,她們也好再躲一時;也想唬一唬那內侍,總覺得他不過是個奴才,不該這麼跟這些主子說話。畢竟邢夫人王夫人也都是誥命夫人,有爵祿的。隻可惜她那點兒小心思,誰能不明白?至少內侍和賈母都是知道的。賈母一時氣的昏厥過去。
見賈母猛的氣暈過去,鴛鴦琥珀等忙叫的叫、哭的哭,亂成一團。其他人才剛還勉強維持的一點兒體麵,也一下子都丟了,尤氏婆媳借著哭賈母,登時一旁抱頭哭起來。邢夫人也不停抹淚,王夫人還感念探春出頭,但一轉念聽到那個“旨”字兒,登時也暈過去。屋裏一下子更亂,李紈和鳳姐兒兩頭照應,又心下焦躁,其情形可想而知。
忠順親王在外頭吃了一盞茶,實在有些不耐煩了,喝令道:“將其他人都押走,有她們哭的時候……將剛才那姑娘留下,我倒要看看,國公府的小姐,是怎麼不知天高地厚、氣死老祖宗的。……可憐啊……”忠順親王忍不住搖頭歎息,看了探春一眼,隻覺得她大度潑辣、有種野性,十分吊胃口,忙讓人將她單獨關押在前麵廂房裏,好生看著。
王夫人被掐人中掐醒,隨著眾人半走半架半拖著,一塊兒來到榮禧堂廂房,腦子裏還是轉不過來,邊走又罵幾句,說忠順親王“以權謀私”、“冒犯”了她,還有別的更難聽的。尤氏等胡亂勸著,也不頂用。在廂房裏見到寶釵,坐在一旁安靜的念經,氣不打一處來,隻覺得她沒心沒肺,登時指桑罵槐起來,頗有些癲狂的模樣兒,但罵出來的話卻不亂。
先不管她怎麼亂,隻說賈母屋裏這會兒隻剩下四個大丫頭,還有四個婆子、四個未留頭的小丫頭,算是給她留足了體麵。鴛鴦也管不上那麼多,忙手忙腳亂的叫著賈母,隻可惜老人家這會兒再受這一驚一辱,如何還能醒得來?便是勉強還有些氣息,也算不易了。
忠順親王將這裏眾人打發了,好讓錦衣衛趕緊開始查抄,不耽誤工夫;才慢悠悠的進到賈母的臥室,還客氣的行了個禮,既然賈母還沒醒,他也不著急。退到外間榮慶堂,慢慢的將今兒要做的事情都回想一遍,那要緊的不能忘了;這沒要緊的,也不能落下。裏間那兩個丫頭看著不錯,但都溫文有禮,而且年歲也大了些,到底比不得外頭那個,又年輕,又水靈,又夠辣。想起外頭廂房那個,忠順親王咽下一口唾沫,直了。
正兩眼發直,想著是一會兒就下手,還是等回去交旨後再下手,忽而聽得一陣腳步聲,錦衣衛來回道:“這裏有幅畫,有些可疑,請王爺過目。”
正事兒要緊,忠順親王回過神來,趕緊接過來,打開一看,正是有人舉報的那幅《百子千孫圖》。“螽斯羽,詵詵兮;宜爾子孫,振振兮……”忠順親王大略看了一下,倒果真是幅好畫,若非是頭一樣證物,他倒很想據為己有。待看過之後,忠順親王作態道:“逆賊,也敢自比文王!這是哪裏找到的?”
司官道:“回稟王爺,這是在賈王氏屋裏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