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帝點點頭,歎道:“是不能動其他人,治國不能求全責備,推倒重來。就算推倒了,重來的時候還是那些人,管那些事兒,一時半會兒是不可能盡如人意的……還有那卷資料,倒是不差,治他個販賣私鹽。但愛卿想過沒有?若是將那個公諸於眾,頭一個受牽連的便是林愛卿,你的嶽丈;然後是朝中眾多要員……私鹽……”大皇帝也頗為無奈。
佛爺也無話可說,那份東西他看過,牽涉的人是多,而且半數都是一二品以上身居要職的朝廷大員,而販賣私鹽曆來都是重罪,一旦公布,必將弄得人人自危。至於林如海……佛爺搖頭道:“嶽丈一生清廉,而且是受人誤導,又已以身殉職,據此便很該給他褒獎才是。可憐林姑娘,竟認賊為親這麼多年……我倒是不想讓她知道……”
大皇帝點頭道:“不論如何,這事兒不好公開。前幾天拿到東西,朕去問過父皇的意思,父皇才下了那道密旨,也有這個意思。而且讓林姑娘避到宮裏來,也是做給眾人看的,也隻能這樣示意了。倒是可憐她母親……那樣一個清正的奇女子……”
佛爺閉上眼睛,給賈敏念了一篇往生極樂經文,也隻能如此表表心意了。
等他念完,大皇帝才回過神來,歎了一口氣,問道:“來升現在怎麼樣?”
佛爺低頭醒醒神,才淡淡的應道:“他隻知道私鹽的事兒,暫時還躲藏著。這事也有他的份兒,若非逼急了,否則是不會自己跳出來的。若是用不上他,就讓他早些帶著東西遠走他鄉去吧。當時既然答應過他,為了這麼個人出爾反爾有些不值。而且已經叮囑過他,從此當安分守己,不得再犯,否則兩罪並罰。”
大皇帝揉了揉額角,忽而笑道:“愛卿好大的能耐,運籌帷幄,也能把他給找到。這事兒著實要緊,朕也終於能確認林愛卿夫婦是含冤而逝……若是不能向死者有所交代,朕……豈不是要落個昏君的名聲?……”說到這裏,唏噓不已,愛恨交纏,難以言說。
“逝者已矣,又何須掛懷?此等事情,屢犯屢罰,屢罰屢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若是有利可圖,便是殺頭也不顧,悲哉哀夫?”佛爺念了句阿彌陀佛,想想暫且也沒辦法,這些事情,他這個菩薩化身也管不住。
“愛卿也開始讀史了?素聞愛卿聰慧靈秀,乃曆代活佛中最有才德的,朕也有些刮目相看,自愧弗如啊!”大皇帝由衷的歎道。說實在的,這會兒百般不想讓佛爺走,原因之一便是有些看重他,也因此由著佛爺照著他心意見了皇帝不行禮都不怪罪。
佛爺搖頭道:“我即已經歸附天朝,古人若是言之有理,也該虛心學習。博采眾長,以利天下,並無不可。太宗曾有言:‘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若非聖賢之人,皆須一鏡以借鑒。”
大皇帝端著茶盅,盯著佛爺看了好一會兒,自語道:“天生神物,聖人則之;天地變化,聖人效之。天垂象,見吉凶,聖人象之。朕不敢自詡為聖人,還是以古為鏡的好。愛卿所言,朕當謹記。隻是……這畫的事兒都有誰知道?又如何處置?”
佛爺看了大皇帝一眼,剛才那幾句沒大聽明白,不如回去問他的玉兒,大概她會知道的。聽大皇帝忽而又提畫的事兒,想了一會兒,應道:“陳公公知道五六分,但若是不詔告天下,或者他不多想,也未必能都知道;而且此事與他無益,我以為不如別管他。至於那個婆子,她大概知道一二分,就算傳出去,那麼拽文的理兒,她未必能想得到。王夫人和花姑娘是絕對想不到的,就算對簿公堂,也對不出來。那婆子暫且還和賈家家奴混在一塊兒,等著造冊變賣,到時候不論誰將她買走,再贖了身,也就幹淨了。當日曾問過她,她願意回鄉去,因此等事了之後,讓她與家人回鄉,自然無礙。”
大皇帝想了一會兒,點頭道:“愛卿總是慈悲為懷,不肯為難他們。如此也罷,朕隻做不知。”忽而又大笑起來,揶揄道,“愛卿好大的能耐,將陳琳都收服了。不知父皇那裏還有誰……不對,想來父皇也……不會被愛卿收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