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和惜春兩個賢女孝孫,跪在當前,左右又有曲折和趙尼等陪著念經,後麵又有陳公公和雪雁等陪著跪經,不過依樣而已,不在話下。
跪經或者誦佛,雖然是得虔誠,但也實在煩悶,不提也罷。
唯有一樣有趣兒的,佛爺在裏頭誦經,外頭觀音殿也不閑著,一片嗡嗡聲響起,仗著人多勢眾,大有蓋過裏邊的意思。門外侍衛心頭一動,相互看一眼,都忍不住有些想笑。也不知道那些禿驢,又動這主意做什麼,還是果真虔誠,想要為賈母超度?
等佛爺的晚課昨晚,又讓黛玉和惜春打坐,挑《顯無邊佛土功德經》、《度世品經》、《大方廣佛華嚴經》,《度諸佛境界智光嚴經》、《佛說莊菩提心經》、《最勝問菩薩十住除垢斷結經》中的部分給她們念了。這才讓眾人起來,也就是完了。從禪床上下來,側耳一聽,也覺得有趣兒,看了一眼趙尼,麵色極其好笑。
黛玉拉著惜春,疑惑的看著二人,忽然聽見外頭的誦經聲,似乎還挺認真,忙看著佛爺。
趙尼笑道:“他們也不知道是從哪裏聽來的,知道林姑娘是史太君的外孫女兒,剛才還問我要時辰等,我哪裏有。這會兒也不知道他們念得什麼,沒準兒是他們自己做晚課。”
佛爺搖頭悄聲笑道:“趁著這功夫,咱們悄悄的走,別管他們。曲折,你和趙尼斷後,我和陳公公護送姑娘和四姑娘先走。陳公公,你先出去,悄悄吩咐他們,等咱們走後再將轎子車馬帶出來,我們在路上等著。趙尼,若是那大師找見你,你自己應付。實在應付不過,就教他們一兩部經文,也算咱們的報償。”
趙尼應道:“剛才我就說爺大多會念大藏經,他們幾乎都不會,一會兒……好吧。”他不僧不俗的,還要教別人念經,苦啊,怎麼大家都淪落到多多的境地,被人留下來陪念經。曲折看著他偷笑,左右他是服侍佛爺的,從來就沒有離開過,心裏有種特殊的得意。
眾人像做賊似的,三三兩兩從法華寺撤退,惜春忽然也覺得特別有趣兒。這種好玩,和獄神廟裏親人在一塊兒不大一樣。這裏有黛玉,有佛爺,還有一種輕快的氣氛,不知不覺的就將她才剛的那點兒不快一掃而光。有點兒緊張的感覺,緊緊的拉著黛玉的手,輕手躡腳下到路上,跟在佛爺身後,往前走了幾百步,才一塊兒停下來,一陣哄堂大笑。
黛玉這會兒恨不得上前捶佛爺幾下,或者靠在他懷裏笑,這都什麼主意。剛才還寶相莊嚴,正兒八經的念著經,一會兒還要溜出來。扭頭再看看惜春,竟笑的前仰後合,黛玉忍不住笑道:“你有什麼可高興的,這麼得意?”
惜春捂著肚子笑道:“林姐姐,林姐姐……姐夫他……”一手指著佛爺,隔了半天才勉強忍住笑,道,“我覺得姐夫好可笑,那些和尚……雖然見不得葷,可那也是他們不對,咱們為什麼落荒而逃,像做賊似的?”說了幾句,忽然覺得有些道理,點頭道,“林姐姐,你不知道,剛才我站在院子裏,裏麵好多人看我,哼!”想起來都覺得可氣。
黛玉疑惑道:“你什麼時候來的,站在院子裏做什麼?”
惜春忽然覺得話有些漏了,她現在才來,總不好告狀,顯得那麼小氣,而且……人心裏總有一種隔閡,誰能說那不是黛玉的意思呢?腦子一轉,惜春忙笑應道:“我來的時候姐姐正在更衣,後麵還沒收拾好,就在院子裏等了片刻,那些禿驢,哼!難怪姐夫要自己念經,雖然……好姐夫,雖然你喜歡林姐姐,但這是光明正大,而且眼裏也隻有林姐姐,和那些色膽包天的人不同。而且姐夫喜歡的大大方方,又不是出家人……對了,姐夫,你不是神醫嗎,怎麼還會念經呢,你到底是什麼神?”惜春一邊兒想一邊兒問,連黛玉瞪她也沒注意。
若是昨兒惜春這般叫,隻怕黛玉早要擰她臉了,但才剛在槐樹下那般一坐,又兼惜春最後說他們光明正大,她心下也如此以為,因為不過瞪她一下,也不待佛爺應話,忙嗔道:“你哪裏來的姐夫,滿嘴胡說,姑娘家也不知道害臊。他什麼都不是,日後你要離他,就別理我。”
佛爺剛笑的正好,見黛玉有些著惱,一臉嬌羞,忙給惜春眨眼,又悄悄搖手,被黛玉看在眼裏,忽然覺得心裏不爽快,恨道:“你們兩個一處說話去,我趕緊躲一邊兒。隻做沒看見。”腦子裏隻想著佛爺油嘴滑舌,最會哄人,別將惜春也哄了,難怪那天會說那樣的話,還說是惜春誤解他,隻怕是兩人都有意,哼!這麼一想,黛玉心下更堵得慌,一言不發,也不搭理他們,忙快步下山去,連後頭的轎子也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