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搖搖頭,笑道:“你學的兵法,別的地方用不上,卻都用在玩上了。大概林隱龍隻出了個主意,還是你做的吧?辛苦不辛苦?丟下姐姐在家,一個人跑來,也不擔心。”
齊文笑道:“兵法……我也就學了這些三腳貓的功夫,隻好用來取笑。”看著黛玉淘氣的神情,又笑道,“大不了算作練兵吧。我們來了十來個人,用了兩天功夫,也算不得累,就算初次做,會遇到很多問題,得想辦法解決。等蓋好之後就都是林長史收拾,我就不知道了。我在家悶坐著也是淘氣,公主不會怪我的。”
合昌公主挑著眉頭,作勢道:“怪你也沒用,不讓你出來玩,就坐不住,吵得我頭疼。”
齊文衝眾人吐吐舌頭,一臉苦相,看的不僅合昌公主笑,眾人也都笑。
又說得一會兒閑話,就聽得底下有人上樓來,簾子打起,隻見惜春和雪雁一人端著盤子點心,站在門口不敢進。雙思和九兒忙過去接了,二人才小心的進來。
黛玉看著她們笑道:“怕什麼?難道還怕這樓倒了?”
惜春見過合昌公主,過來坐在黛玉旁邊的椅子上,笑道:“回公主,不是怕摟倒了,是怕樓晃,我們端不穩,把東西撒了。才剛在底下看,有人走過,這就能看見哪一塊低下去,像踩著棉花似的。沒想到在上麵走還罷了。”說著又指著盤子道,“那是才他們在那邊林子裏找到的幾樣東西,還有些鳥蛋,味道不錯。”
雙思和雪雁打了水過來服侍眾人盥手,眾人又讓著合昌公主,嚐了幾樣,味道都不錯。喜得她笑道:“妹妹,日後我一定要隨妹妹一塊兒出來玩,比宮裏那些東西好吃,也好玩。日日都說山珍海味,要我說,還得自己走在這山裏,嚐原汁原味兒的東西,還有這山裏的景致,便是宮裏再好,府裏再美,哪裏比得上這個。”
黛玉靠在佛爺懷裏,與合昌公主對著,就著佛爺的手吃了一口菜豆腐,咂著嘴兒笑道:“姐姐說的也是,也不是。宮裏好,都是現成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山珍海味,精工細作,幹淨又可口。宮裏的景致,也是精心搭建出來的,飽含建造者的心血,去除了自然的粗糙,加進人的想法,愈發精致。而且也安全自在。
山裏則不同,一切都是新新鮮鮮原原本本的,所謂天生自然,這就是自然。人到了這裏,才能找到自己,放下所有外加的虛偽的世俗的,麵對一個原本的自己,恢複一種天生自然。一切,都變得簡單,也自然起來。吃的,是帶露的青菜,還有樹上才摘下的竹葉。看到的是自然的本相,沒有貧富貴賤的區別,一視同仁。誰來了都是這些,也還是這個樣子。便是王子公孫,也要麵對風吹雨打;乞丐乃至林中野獸,也可以享受天賜。
既然有區別,就各有所愛,有的人喜歡這裏,有的人喜歡那裏。說簡單點兒,若是沒有人喜歡那人工的東西,便無人去做出來了。說複雜一些,有的人喜歡自然,喜歡素顏;有的人喜歡濃妝豔抹,喜歡坐享其成。畢竟,到這裏來,是要經曆一番辛苦的。姐姐能來到這裏,還能喜歡上,可見得也是一種心性。
當然,有時候也是條件不允許,別說父皇不能輕易大擺聖駕來此等險地;尋常人家也沒這許多閑工夫,出來遊山玩水;女子又要守著閨閣的規矩,不能輕易出門。如此等等,便隻得於後院堆砌一個‘後花園’。似乎在各種書裏,提到花園,一定就在最後頭,而且是閨閣女兒的玩樂之所。像咱們能走出來的,實在是少之又少。大概也是一種幸事。”
合昌公主慢慢的吃著,慢慢的品著黛玉的話,看看齊文,看看佛爺,再看看一旁服侍的幾個人,還有現在已經恢複了的惜春,點頭笑道:“走出來,真的有些辛苦,就我走這幾天,有時候都懷疑,妹妹一路上走幾個月,是怎麼堅持下來的。但是,妹妹卻能看到其中的美,當做是件兒幸事,這種心境,又不是我能比的了。”
黛玉搖頭笑道:“好姐姐,你又哄我。姐姐是公主出身,富貴無匹,如今能放下身段,來此等荒郊野外,還樂著其中,已經是在珍惜。我原本不過一個孤女,難得有父皇母後疼愛,姐姐百般護著我,又得列入宗籍,上天待我,也太厚!”
合昌公主拉著她的手,又抬頭看看齊文,笑道:“我也是。人生最珍貴的,不是出身皇家,亦或是擁有榮華富貴,而是一份情,一份真情。自從認識妹妹,我便一點點的改變,直到現在。我也覺得很榮幸。妹妹還記不記得,年下賜宴的時候永昌公主明裏暗裏笑話齊文,說他簡直還是個孩子,不懂事兒,也不夠體麵。我知道還有別人笑話。可那又如何?他就是他,就像做這個竹樓,他什麼都懂,就是不說,讓你用心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