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閻意外地說:“四樓A座正出售,小姐,你想進去看看嗎?”
玉歡一怔,“人不回來了?”
“你是說丘太太?不,她已偕女兒移民,不打算回來了,聽講很習慣那邊的生活,故托律師賣房子。”
玉歡放下了心。
“小姐,我把那律師的地址給你。”
“謝謝。”
真找到新生活了,多好。
就過兩日,在一間百貨公司裏,玉歡碰到了孔誌良。
他是回來度假的吧,一年不見,氣色之佳,令他脫胎換骨似。
是他先看見玉歡。
“玉歡,玉歡。”他似衷心高興。
玉歡微笑,“生活還好嗎?”
“過得去,”他十分謙遜,“你呢?”
玉歡忽然說:“我,我快結婚了。”
“多好,”誌良意外,“他幹那個行業?”世人最注重這點。
“他是建築師,姓遊。”玉歡仍然微笑。
就在這個時候,那邊有人叫他,他向玉歡道別,匆匆而去,也沒向玉歡要聯絡地址。
孔誌良一身衣著考究含蓄,看樣子是真抖起來了,不過,王玉歡的打扮行頭也不差呀,名貴大方。
玉歡哈哈哈笑起來。
年輕人,就是講這種意氣。
玉歡當然不在乎誌良,可是她不願在任何人麵前失禮,這是她做人的宗旨。
玉歡在年尾就與遊昌鴻訂婚了。
她搬到一間地段較好,地方寬敞的公寓去住,遊君表示也要搬進來。
玉歡反對同居。
況且,這間公寓,用的是她的私蓄。
但她隻考慮了一兩日,遊君已把他的雜物搬進來,並且指揮她的傭人做這個做那個。
兩個星期之後,傭人便對玉歡抱怨:“王小姐,上工時講好隻服侍你一個人。”
“我加薪水給你。”
“不是這個意思,遊先生吩咐我所有他的衣物要用手洗,還有,廚房地板天天要刷,嫌我手腳髒,叫我買醫生手術膠手套,用一次丟一次。”
玉歡不能相信雙耳。
不過,早發現真相好過遲發現吧。
接著,每到半夜兩三時,玉歡便被淋浴聲吵醒。
她朦朧地問:“睡不著?”
沒有人回答她。
第二天早上她起來上班,遊君仍在客房未醒。
“要不要替你準備早餐?”
“我已辭職。”
“什麼?”
他從來沒提過。
“老板根本不欣賞我。”
玉歡呆住,對她來說,做工乃為賺取酬勞,故盡忠職守,有幾個老板會表示欣賞夥計?
這一躺就是三個月,玉歡開始叫苦。
他也沒閑著,整箱香檳叫餐館送上來,入玉歡帳,還有,上午打網球,下午吃茶,晚上叫朋友來吃飯打橋牌,吩咐玉歡準備膳食。
玉歡像是進入另外一個空間,充滿疑竇驚怖,她不置信這種事會發生在她身上。
她非要同他攤牌不可。
那是他們第一次吵架。
接著是二次三次四次以至無數次。
白天上班,晚上吵鬧,玉歡情緒去到零點,已經到了自行了斷的時間。
她若不自救,沒有人會救她。
唯一可以做的便是與遊昌鴻斷絕來往。
想到已經投資了整整兩年時間與感情,不禁又想再拖一陣子,希望事情有轉圜餘地。
一日,遊君夜歸,又忘記帶鎖匙,吵醒玉歡,玉歡嘀咕兩句,他出了手,伸出拳頭,打在玉歡眼上。
玉歡進醫院休息了兩日。
出院第一件事,便是回到家中,叫人換鎖,並且把遊君所有雜物收進幾隻塑膠布袋中,喚來公司司機,吩咐他把袋送到遊家去。
接著,連電話號碼都改掉。
就那樣,與遊昌鴻在紛亂中分了手。
幸虧沒結婚。
結算這半年的盈餘,感情與精神上的損失不去說他,光是帳單就會令玉歡吃不消,每個月淨是長途電話便接近五位數字。
玉歡並沒有提心吊膽,她深信遊昌鴻不會上門來找她。
果然,她沒有再見過他。
經過此事,玉歡整個人沉默了。
她決定努力工作,暫時不在感情上再作冒險。
王玉歡所不知道的是,她住在大廈六樓,而隻隔一條街,便是對麵人家的窗戶,兩家正好對著,可以把她家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住在那裏的,是一個叫李楚萍的女孩子。
楚萍剛出來做事,租了這小小單位,準備大展鴻圖。
周末,她正在招呼男朋友李家文。
家文問她:“對麵還吵不吵?”
“不吵了,那男人已經搬走。”,
“打女人的男人,真是另一類人。”
“是呀,那女子真不幸,明明由她支付全部開銷,他還那樣對她。”
“你怎麼知道他吃她的?”
“每天早上,她準八時出門上班,那位先生,還沒起來呢,一日我休假在家,看到他十一點才起床,直罵女傭吸塵吵醒他。”
“真有這樣下流的人。”
“不說你不知道。”
“他們離了婚嗎?”
“好象隻是同居。”
“還好。”
“希望她找到新生活。”
“我們幾時結婚?”
“嘿,再過十年八載吧,沒有能力,何以成家,累人累己。”
“你要名成利就?”
不,李楚萍想,毋需那樣偉大,隻需經濟獨立,萬一不幸遇人不淑,也可以學對麵那位小姐那樣,把那種人趕走,從頭開始。
楚萍去掀開窗簾,對麵公寓又恢複了寧靜,它的女主人一臉寂寞,坐在白色皮沙發上看電視新聞,她在喝什麼?威士忌加冰吧。
住得那麼舒適,穿著那麼名貴,收入一定不菲,像她那樣的人,正是楚萍的榜樣。
可是楚萍希望她也能得到一個幸福的家庭,不知恁地,這個希望漸漸已成為奢望,變得可遇不可求了。
李家文見她沉思,忍不住說:“來,我同你出去吃飯。”
“對窗那位小姐,不知有無約會。”
“你少替人擔心,人家的選擇可多著呢。”
“也許你說得對。”
楚萍偕家文出去了。
臨出門她熄了燈。
大廈內那麼多單位,每一間公寓都有主人,每個人都有他的故事。
那些故事,有時可以在窗口窺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