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郭深覺可惜。
駱家太煞風景,何必去深究未來媳婦出身?有緣即好,如此計較,對人家不公平。
素姍攤攤手,“多謝賞光。”
小郭欠欠身,“打擾了。”
“小郭先生,不如我把今晚行程說一說,你好打道回府,提早收工休息。”
小郭笑了,“您叫我無地自容。”
素姍說下去:“一會兒我約了老姐妹吃飯,搓幾圈衛生麻將,稍後回家與同事會合,研究下一季宣傳策略,然後駱嘉倫也許會來,也許不來。”
“好,我提早收工。”
素姍牽牽嘴角。
“李小姐,容我送你回家。”
“我自己有車。”
小郭又笑一笑,知難而退。
素姍並沒有去打麻將,她落寞地回到公寓,靜靜坐沙發中,直至晚飯時分。
駱家存心不叫她下台。
他們嫌她。
素姍已戒了煙酒,可是此刻心情不好,忍不住斟了一點威士忌,加水加冰,喝將起來。
愛不愛駱嘉倫?
桂英問:你是愛他的吧。
素姍歎口氣,經過了顛沛流離的少年期,好不容易到了今天,李素姍太想得到一個合理的歸宿,她願意嫁到駱家。
婚後她會如常料理自己的生意,她並不圖駱家家財,而駱家在社會上的名譽,相信還不致於大到可以沾光的地步,不不不,她是完全因為駱嘉倫是個有為青年。
嗬世上不如意事常八九。
派私家偵探調查她的主意,相信是駱家的主意吧。
駱嘉倫是不知情的吧?
素姍喝醉了。
第二天起來,腫眼泡、灰白臉,一副墮落相,素姍對著鏡子大笑。
她性情豁達大方,一時雖不能把事情丟到腦後,卻也不再特別煩惱消沉。
她上班去。
今日要巡回演出,三間店鋪都起碼要坐上兩個小時,新一季衣服拆箱,需要標價。
素姍的宗旨一向是薄利多銷,中上貨賣中下價錢,很受辦公室小姐歡迎。
工作使她渾忘生活上的不如意。
拆到一箱春季晚裝外套,素姍說:“替大興洋行的區小姐留一件。”
一位夥計說:“佟太太一直說要找一件奧根地紗外衣。”
“喂,總共得四件,都叫人認領了,店堂掛什麼出來?”
素姍可樂了。
“幹脆在公寓拆了箱就賣,”她們笑,“連鋪租都省下。”
生意有多好,可見一斑。
素姍穿上其中一件,轉一個圈,她的助手鼓掌。
素姍坐下來。
她有她的生活,在她的小世界裏,她也是一個受尊敬的人物。
何苦到駱家去受氣。
素姍抬起頭來,象是忽然想通了什麼。
稍微有空,她到門前張望。
咦,不見那偵探小郭。
經過昨晚,大概他已躲在比較隱蔽的地方去了。
素姍恍然若失。
那一日,時間完全超出預算,離開總店,已是晚上八點。
銀行區的商場早已打烊,素姍正鎖門,突聞招呼聲。
她抬起頭來,喜悅地說:“小郭先生,你好。”
“咖啡?”小郭用手擦擦鼻子。
“來,我請你到相熟的店鋪去。”
素姍與小郭到一間舒適的小酒館坐下。
素姍怪幽默地說:“假如此刻有人跟蹤我,報告會怎麼寫?‘李素姍與一英俊男人共在酒吧狂歡,行為荒唐,未適宜嫁入駱家’?”
小郭輕輕說:“我已辭去該項任務。”
素姍一怔。
“你說得對,太無聊了。”
“又何必自砸飯碗?”
“我已考慮清楚。”
素姍說:“你不做,他們也會委托別人做。”
“那就叫別人好了。”小郭不在乎。
“你如何向他們交待?”
“我?一無所得。”
素姍莞爾,“謝謝你。”
“我真的一無所得,從早到晚,你勤力工作,見來見去,不外是那三兩個熟朋友。”
“你有無調查過桂英的身分?”
小郭笑笑,“桂英是一個大機構的公關經理。”
素姍嗤一聲笑出來。
小郭沉默一會兒,忽然說“你有沒有想過,獨身生活也許暫時更適合你?”
素姍一怔,這是很婉轉的講法,“你的意思是,齊大非偶?”
小郭說:“駱家並非齊國。”
說得很對,素姍微笑,駱家太看重自己了。
小郭講不去:“女子自力更生,隻有輕鬆快活。”
“是,除非有意中人。”
“駱嘉倫不適合你。”
素姍低下頭。
這個陌生人同情她。
她微笑,“你不能把他家長的帳算在他頭上。”
小郭詫異,“你以為是他父母委派我調查你底細?”
素姍驀然抬起頭來,“不是嗎?”
“不,是他本人。”
素姍一下子被打沉了,一雙手簌簌抖起來。
原本她還一廂情願,希望保留最低自尊,現在發覺調查她的竟是她的未婚夫!傷心失望過度,素姍嘴角反而泛起一個平和的笑容。
“我講得太多了。”小郭覺得殘忍。
“不,我感激你,總得有人做醜人把真相告訴我。”
“李小姐,是駱嘉倫沒福氣。”
素姍抬起頭,“我也這麼想。”
二人喝完了咖啡在酒館門前分手。
素冊原本以為自己會傷心欲絕,但是她沒有,她找到桂英,一人去看了場電影,接著吃宵夜,十分盡興。
然後桂英輕輕問“婚事告吹了吧?”
素姍笑曰:“完了。”
“真可惜。”
“人生過程中總有這樣的事。”
“你看得開?”
桂英知道素姍對這頭婚事有很大寄望。
“總會淡忘。”
時間治愈一切傷口。
桂英頷首,“你一向是個勇敢的女子。”
素姍回到公寓,隻聽得電話不住地響。
她跑去接。
是駱嘉倫焦急的聲音,“你到什麼地方去了?一連找你兩天,好不擔心。”
素姍很溫和地答:“工作比較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