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情書(2 / 3)

詠詩輕輕轉身離開。

好似已經不幹她的事了。

可是那一夜,回到家中,她拉開抽屜,找到周哲文寫給她的信,緩緩翻開。

“詠詩,真沒想到我會用文字來與人通訊息,一貫隻講電話,說完了一絲痕跡也無,真是輕鬆,也許為此你叫我寫信吧。”

“詠詩,今日起床,抬頭看到雪景,我們自南國來,對紅豆有深切認識,對冰雪則無,深覺稀罕,歡欣半晌,突覺無人分享,落寞萬分,你呢,你可以穿上大衣?異樣的思念。”

“詠詩,去冬留在露台一株吊鍾扶桑忽然重新開了花,她居然熬過了風霜,仍為考試擔心,但願我心與扶桑一般堅強。”

“詠詩,昨夜醉酒,因自覺在課堂受了點氣,無法排解,我真是瑣碎,男子漢大丈夫,何必把這種小事掛在心上,清晨早起,改過自新,你為什麼不寫信?”

自這封信開始,詠詩覺得周哲文變了。

他從前並不是那麼多愁善感。

為此,詠詩記得她撥過電話給哲文。

“好嗎?”

“好,什麼事?”

“信已經寄出了。”

“嗬,真難為你抽出時間寫信。”

電話中往往沒有什麼可說。

詠詩情願讀信。

“詠詩,想回來見你,又不敢,怕一回家,心就似野馬般奔向快樂草原永不回頭,原來我是那樣討厭讀書,始料未及,不要笑我,今日是陰曆十五,晚上月亮會圓,假使有月亮的話。”

“詠詩,今日在書店看到一隻玻璃紙鎮,覺得別致可愛,買來送你,已另外以空郵寄出,請查收,它與你一般剔透通明。”

翌日便收到禮物,是快速郵遞送來的。

那是一座水晶堡壘,約一掌高。

詠詩回信:“你是想我進去,還是出來,抑或,站在外頭,純粹觀賞?”

“詠詩,做人生觀光客永遠最高貴,可是有時不得不參予其中,奈何。”

詠詩看到這裏,合上周哲文的信,驀然抬頭。

噫,這根本不是周哲文的口氣!,

當時她太沉迷寫信覆信,根本不去追究,也不想細究。

現在把信成迭取出細閱,才發覺信不似出自哲文手筆。

不過,人是會變的。

章詠詩剛自學校出來,何嚐不是蹦蹦跳,活潑潑,當時,母親同她說:“詠詩,莊重些,我怕人家說你是十三點。”到了今天,詠詩沉默得被同事認為城府太深,人怎麼不變。

但是現在周哲文已經不在,詠詩把自己抽離了來看這些信,才開始訝異這一年他變得前後判若二人。

“詠詩,結婚也是好的,我總希望家中黑壓壓都是孩子,成日價雞犬不寧,那樣,日子容易過,隻要弟弟不發燒,妹妹晚上不哭,已經是上上大吉,然後,他們長大、讀書、創業、嫁娶,嘭,我們老了,我喜歡這種天理循環,正常的生活。”

詠詩曾為這封信笑得落淚。

周哲文會有這樣的情懷嗎?

她與他認識才九個月他便到紐約去了。

印象中周哲文熱誠、愛玩、活潑,俊朗五官充滿陽光,使人忍不住想接近他。

詠詩可沒想過要結婚。

也許就因這樣,才贏得他的好感。

詠詩喜歡哲文開朗的性格。

但正如一切大快活一樣,周哲文有時會有點膚淺。

直到她收到這些信,她才把那個觀點改過來,同時,她也不自覺地,輕輕地愛上了周哲文。

詠詩蜷縮到床上去。

年輕男女走在一起,分手,是很普通的事。

詠詩的家人見詠詩久不提起周哲文這人,滿以為他們已經分開。

詠詩沒有向任何人提起周氏。

許多事,都放在心底好了。

每個星期六詠詩都會接受男生或女生的約會,吃一頓飯,喝杯酒,天南地北,聊個痛快。

但是感情生活卻乏善足陳,一片空白。

夏季,某一日,秘書同詠詩說:“章小姐,有位馮先生今朝找過你兩次。”

“是哪間公司的?”

“私人找。”

詠詩想一想,她並沒有姓馮的朋友,待有空才覆吧。

隔了一日,電話又來了。

詠詩正忙,抬頭說,“我耽會打過去。”

事後又忘了。

那日傍晚才想起來,隻得明日請早。

她倚在露台看街景,電話鈴晌了。

“章小姐,我是馮淵。”

就是那位馮先生嗎,聲音好熟,他從何處找來她公私兩個電話號碼。

他笑笑,“你忘記我了。”

詠詩想起來了,立刻說:“不,我沒有,你是哲文的室友。”

“章小姐好記性。”

“你在本市?”詠詩好奇問。

“不錯,我畢業了,返來工作。”

“嗬那多好,醫務所幾時啟業?”

“已經開始營業了。”他把地址說一遍。

“馮先生,有空大家見過麵。”

“下個禮拜行嗎?”

“呃,我查查空檔才覆你好嗎?”

那邊不欲勉強,便岔開去說別的:“日子過得真決,哲文去世已一年多。”“是,你懷念他嗎?”

“我還穿著他送我的凱絲咪外套。”

詠詩輕輕歎口氣,不欲多講。

對方見沒了話題,問候兩句,掛了電話。

詠詩看看記下的地址,擱到一旁。

她並沒有再同馮醫生聯絡。

偏偏是熱天易傷風。

秘書同她說:“隔壁有位王醫生,給的藥,吃一天就好,何不去看看。”

“一天就好?”那麼大的誘惑。

詠詩放下文件,立刻走到隔壁。

沒想到走廊那一頭有兩間診所,兩位醫生,一位姓王,另一位姓馮,叫馮淵。

名字好熟,詠詩嗯一聲,是他,是哲文室友,沒想到與她也是鄰居。

反正看醫生,不如看熟人。

詠詩推開馮醫生診所玻璃門。

候診室一個病人也沒有。

“醫生不在?”

看護答:“在,這位小姐什麼事?”

嗬,生意那麼差。

詠詩笑道:“我感冒發燒。”

看護也笑,“小姐,馮先生是心髒科醫生,不看感冒。”

原來如此,又冒失了。

詠詩馬上說:“對不起,失敬。”預備撤退。

可是身後有一把聲音喜悅地說:“詠詩,是你。”

詠詩轉過頭去。

她看到一位五官清矍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