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麵好了。”把麵條端給瑤環,自己坐在床邊踏腳上。兩個人悄無聲息的解決了午飯。吃完麵,聶瑤環喝了藥,和瑤環說了些早上出攤的事情,唯獨沒有說自己被燙的事情。待瑤環又睡著後,春蟬輕手輕腳地收拾東西退了出來。
手腳麻利的洗淨碗筷,往灶裏加了些柴火,把豬大骨洗淨放進大湯鍋裏用小大火煮,待到湯咕嘟咕嘟的開始吐著小泡泡了,春蟬才把灶火弄小。
忙完灶上的活,聶春蟬又拿起換下的髒衣服,來到後院井邊,打水洗衣服。
這裏很多人家家中並沒有水井,莆田縣三麵靠山,一麵臨海,山上有泉水經年不斷,縣城裏除了有一條清澈的小溪緩緩流過,還有公用的水井。
所以大多數的人家都在溪邊洗衣,到大水井打水做飯。
當初聶瑤環買這個小院時,看中的就是後院的這口水井。瑤環的左腿受過傷,傷好後左腿比右腿短了一截,得拄著拐才可以走路,家中有水井可以省卻她來回打水,還有重要的一點是,春蟬也不用被人指指點點。
髒衣服堆裏掉出來一塊絲帕,是白天的那個陳公子給她包手用的。
陳公子給自己包紮時,看見了那雙手,細長白淨的,指甲縫裏沒有一點髒東西,除了無名指上握筆的厚繭,整雙手看不到一處傷痕,比一般女子的手還幹淨些。
嗨,想那沒用的幹嘛?春蟬搖搖頭,撚了些皂角,小心的揉搓著絲帕,生怕力氣用大了,搓壞了,絲帕質地光滑,怕價值不菲,弄壞了賠錢可不劃算。
把衣服晾在後院的竹竿上,春蟬拍了拍手,終於可以開始看書了!她一溜煙跑回自己屋子裏,拿了一本胡安國的《春秋傳》坐在院子的石榴樹下仔細地看了起來,大黑狗趴在她的腳邊,懶懶地打著盹。
午後夏日的微風,吹的人微醺,散開了紮著的雙髻,讓頭發任意的散落著,墨黑的絲絲發縷在微風地吹拂下不住飛揚著,時而貼著她白皙晶瑩的肌膚,時而又拂過她薄薄的微微揚起的唇。
十三歲的春蟬,是個徹徹底底的書蟲。隻要有一點點的空閑時間,都會拿書來看。經史子集,傳奇小本,都在她的狩獵範圍內。
日頭漸漸西移,春蟬沉浸在書本裏渾然不覺,直到門外響起敲門聲和叫喊聲。
“春蟬姐,在家嗎?是我,柱子,我來送米來了!”
“來了!”春蟬趕緊把頭發隨意的綁了綁,跑去開門。院門一打開,就聽見“嘶!”的一聲,柱子身邊的小夥計象見了鬼似的瞪大眼睛。
春蟬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拿進來吧!”柱子不高興地用肘撞了撞發呆的夥伴:“梁子,閉上你的嘴!”
把兩大袋米扛進廚房,春蟬給了米錢,又從屜籠裏拿了兩塊自家做的米糕,包好遞給柱子,“柱子,辛苦你了,這個是自家做的米糕,不值錢,你拿去吃著玩。”
春蟬的聲音軟軟糯糯的,柱子接過米糕道了聲謝,又說道:“春蟬姐,我幹娘叫你有空去家坐坐,她都有日子沒見到你了。”
“麻煩你告訴大娘,等姑姑好些了,我一定去看小毛子。”
“那我先走了。”柱子拉著梁子,抓著米糕,出了門。
分給梁子一塊米糕,柱子自己抓起一塊吃了起來。梁子拿著米糕,好奇地問:“柱子,你看見那姑娘那半張臉,不害怕麼?”
“怕?有啥好怕的,春蟬姐是個好姑娘,那臉也不是她生下就有的,聽我幹娘說,春蟬姐還在繈褓裏時,家裏著火,春蟬姐的爹娘都死在火裏,春蟬姐被聶姑姑拚死救了出來,聶姑姑斷了一條腿,春蟬姐的臉被燒成這幅模樣。”
“啊!真夠慘的。”
“可不!”柱子咬了口米糕,涼涼的米糕甜中帶香,吃起來還不黏牙。“所以啊,梁子,以貌取人,那可不厚道!”柱子一邊嚼著米糕一邊說。
“嗯嗯,知道。這米糕可真好吃,比萃香齋賣的都好吃!”
“嘿嘿,要不我怎麼叫你跟我一起來送米呢!”
“嗯嗯,下次聶姑娘家要米再叫上我……”
梁子的反應春蟬早就見怪不怪了,自己這半張臉,嚇壞了不知多少人了,剛剛跟著姑姑搬到這裏來時,自己也不過才十歲而已,就有小孩子被嚇哭過呢!
自打嚇哭小孩之後,每次出門,春蟬都會戴上麵紗。時間久了,大家已經慢慢習慣她的半張鬼麵,可真正願意與她交朋友的卻還是一個都沒有。
幸好,姑姑教會了她看書,有了書本的陪伴,春蟬覺得自己再不是孤單單的了。
春蟬煮了些白粥,用文火煨著,姑姑醒來若餓了應該自己會吃的。收了後院晾著的衣裳,用扁擔挑著米,出了門朝磨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