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家小院裏,燈火通明,直至天明。天亮之後,人們發現聶家小院門前竟然有幾名兵士橫刀立馬,站的筆直。還有幾個士兵,也垮著刀在聶家小院外來回地巡邏,將一些好奇的人嚇的隻敢遠遠觀望,不敢靠上前來。
折騰了一夜,陳俊卿的傷口上了藥,換上了幹淨的衣服,正靜靜地躺在耶律明德的床上,因為傷口發炎發著高熱。
從縣衙大牢一出來,春蟬將陳俊卿帶回自己家中。將春蟬和陳俊卿送到家後,賈駱留了下來,為陳俊卿治傷。江禦風見賈駱不走,也留了下來,還叫了幾個兵士在門口守著。
從大牢出來後,便已經有人將聶家的情況報給了江禦風。聶家姑侄倆,五年前從揚州遷來此地,靠賣米粉為生。聶家的米粉,味美價廉,他軍中也有很多將士很喜歡吃她家的米粉。
聶家除了聶瑤環和聶春蟬姑侄二人,還有兩名租客,一個麼,是在萬卷樓的教畫畫的馬公顯,另一個,自然就是那耶律明德了!
實際上,耶律明德一到莆田,便夜探營房,闖進了他的書房,掏出了隻有天山門人才有的碧璽雙魚佩表明身份。
江禦風當時很奇怪的看了眼耶律明德,據他所知,天山門中擁有雙魚佩的隻有寥寥數人,其中並無這樣的一個人,可雙魚佩又不是假的。耶律明德似看出他的疑惑,又遞給他一封信。
看完信,江禦風才知道,麵前的這位高鼻深目,俊朗非凡的男子原來是自家那位小師叔的未來夫婿!
既是自家人,江禦風自當以禮相待。耶律明德本性灑脫,武藝也好,一來二去的,和江禦風到是一拍即合。
耶律明德謝絕了他的邀約,不肯住在他的通判營內。卻在出海前給他留了封信,說若有人拿著他的碧璽雙魚來向他,請他一定要多加照拂。
沒想到,還真來了人,這人還是個女子,一個半張臉被毀的女子。春蟬踏進書房那一刻,江禦風著實出了身冷汗,他本以為,一旁的賈駱會非常生氣,誰叫耶律明德把自己的碧璽雙魚給了別的女子保管,那可是二人學信物!沒想到的是,自家的小師叔不僅沒生氣,還出乎意料的施以了援手。
這事情,到叫人有些看不懂了!江禦風一邊想著,一邊摩挲著一直趴在他腳邊的大黑狗的腦袋,這大黑狗倒也有趣,自他一進屋,就對他格外的親熱,到叫他想起在天山時,自己養過的那隻小獒犬。
陳俊卿昏睡著,春蟬寸步不離的守在床邊,不時地絞了冷帕子替他敷著額頭。兩隻眼睛已經熬的滿是血絲,身上還穿著之前濕了半截的衣褲。
縱是如此,春蟬還是沒有忘記替她救出陳俊卿的興化軍。乘著賈駱為陳俊卿清理傷口的空檔,春蟬給所有人都端上了一碗熱乎乎的米粉。下著雨的秋夜,吃上一碗暖暖的湯米粉,頓時驅走了一身的寒氣,肚子裏熱乎乎的,心也立馬暖了起來。
春蟬自己卻什麼東西都沒吃,一聽賈駱說可以進屋了,她便守在了陳俊卿的床邊,再不肯離開半步。終於,臨近卯時時,春蟬趴在床沿上,睡著了。
一直在旁邊守著不說話的賈駱,見狀,悄悄走上前來,點了春蟬的睡穴,將她抱起放在另一張床上,拉過被子替她蓋上。
睡夢中的春蟬,臉上依舊戴著白色的麵紗。麵紗隨著呼吸一起一伏,幾縷發絲散亂地蓋在臉頰上,眼角邊還帶著淚痕。
賈駱伸手摘下了春蟬的麵紗,露出了那一半潔白無暇,另一半密布疤痕的臉。細細觀察了下春蟬的傷疤,應是幼時被火燒傷留下的,經年累月隨著年紀長大漸漸地變成現在的這幅模樣。
自從春蟬踏進書房的那一刻起,賈駱就對春蟬有了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她自從離開臨安,女扮男裝,以遊醫的身份一路行來,走走停停的,已有二年之久,若不是父親一封密信,相信她還沒有這麼快來到福州。
一路上,看到不少和春蟬相似的孤兒,父母死於戰亂,而他們就在那水生火熱中為了生計而掙紮著,也救了不少的人,但沒有一個像春蟬這樣,讓她有種放不下的牽掛。
看得出來,春蟬對陳俊卿有情,那樣的關切的眼神,騙不了人。可是為何,還會有些許的悲哀在裏麵?難道是因為自己殘缺的容顏?
世間男子,多是薄情寡義之徒,如果那個陳大才子也是個以貌取人的庸俗之輩,這樣的男子不要也罷。
夢中的春蟬,忽然發出無意識地呢喃之聲,細聽之下,好像是在叫“姑姑”。
姑姑?是在叫聶瑤環?方才江禦風已將聶家的資料寫在紙上給自己看過了,這孩子,忽然遇到這樣的事情,想念唯一的親人到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