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甲她們搬到筒子樓裏，住在有長長走廊和公用衛生間，公用廚房的地方，樓道裏堆滿各家的物品，彌漫著廁所氨水的味道和廚房裏不時冒出的油煙味道。
記不清是春日的哪一天，外婆被門房一個電話叫走，許久都不見回來。小甲好餓，一整天沒吃飯的她走到水房想接些水喝。
臨近水房門邊上，聽到幾個人正在議論她的媽媽和外婆。“聽說了嗎，徐老婆她閨女跳樓死了，昨天夜裏的事。門口看電話的張師傅說，警察一直在找她們祖孫倆，找到她都快中午了。才搬到咱們這兒沒多久吧，不太理人的。”“哎，我老伴單位的人知道她們家的事兒，說是自家男人在外麵打野食，和一個漂亮女人搞上了，結果女人生孩子的時候難產死掉，生下來個姑娘，居然抱回來讓她養著。”“難怪呢，她自己不會生養嗎？”“不知道，聽說她一輩子沒生過孩子，男人在女孩抱回來沒多久也得病死了。”“這算什麼事兒，他們兩個倒去陰曹地府快活，剩下個孩子給老婆養。”“那個小外孫女怎麼回事？倒是漂漂亮亮的女娃娃，也是撿的不成？”“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告訴你們啊，這個孩子是她養女跟男人鬼混生下的，孩子父親是誰都不知道啊。”一個婆婆驚歎到：“怎麼會呢，總該知道孩子爹是誰？哪有這麼糊塗的女人！”“真的不知道，聽說她家養女吸這個？”男人抓起婆婆臉盆裏的麵粉神秘的給大家看。“這個有什麼吸的，吃就好了？”看著大家投來的不屑目光，婆婆非常慚愧，男人小聲而神秘的解釋道：“就是白粉，毒品。把自己搞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孩子被傳染上會變畸形，小鬼兒一樣的。”這時，一個女人猛然間看到走進來的小甲，使了個眼色，大家紛紛閉嘴。“小甲是吧，孩子你接冷水喝可不行，來阿姨給你倒點熱水。”剛才說話的女人招呼小甲“沒吃飯吧，走，到伯伯家去跟姐姐們一起吃。”一個中年男人走過去拉起小甲去自己家裏吃飯。小甲一聲不吭，隨著眾人的擺弄，給吃就吃，給喝就喝，瞪著美麗的眼睛，目光空洞地看進空氣裏的塵埃。
晚上外婆終於回來了，默默地看著她，很久很久，屋裏一片黑暗，月光的探視讓小甲感到外婆深深的衰老，一天時間裏，她看起來完全沒有了骨頭，一副破敗的皮囊塞在椅子裏。
“什麼是白粉？外婆？媽媽是不是從樓上摔下去了？”
“是白色的魔鬼，碰到了腦子和心都要交出去。孩子，你媽媽去找她的媽媽去了。”外婆的聲音出奇的和善，卻讓六歲的小甲感到頭皮發涼，一滴冷汗從後腦勺淌下。
晚上，小甲夢見一個枯瘦如柴的嬰兒，怪異的哭泣，從嬰兒床裏走了下來，翻一個布包包，翻著翻著，翻出一縷白色的煙，煙繞著孩子的頭頂變成一個怪物，抓著嬰兒的脖子把他提起來，就像外麵樹上一根絲上吊著的蟲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