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亞東也的確為難的很。
從四川地震災區到時容那裏呆了兩天，他回到北京的家，兒子撲上來擁抱他，美萍和母親扶著雙膝日漸變形的父親圍上來，問長問短，擔心他的豈止時容。他摟住兒子親了又親舍不得放開。回來談離婚的念頭往後推了推。
夜裏，他借口失眠影響到美萍，睡在書房。因為無法開口折磨著他，他想上廁所，經過兒子房間去給他蓋蓋被子，發現兒子並沒有睡著。十幾歲的少年似懂非懂的年齡。看到爸爸進來，拉著他去陽台上吹風。滿天的星光讓兒子的麵孔變得更加明亮，孩子仰望著天空卻是對李亞東說著：“爸爸，別離開我和媽媽，還有奶奶爺爺。”正在變聲期的小男人的聲音一錘一錘砸中李亞東剛剛堅硬起來的心。他試圖跟兒子說些什麼，張開的嘴又閉上，能說什麼呢，他還是個孩子，我能講得清楚要和一個他不認識的女人共度一生的原因嗎？他樓住兒子的肩膀，用力抱了抱，“認真對待功課，兒子。”兒子卻推開他的臂膀，有些倔強的說：“功課不用你們擔心，這次考試我又是前十名。媽媽每天送我去輔導老師那裏。又一次下大雨，來接我的時候她沒帶傘，冒著雨去超市買傘，第二天就病倒了，可是爸爸你並不在家。晚上照樣送我去上課…”兒子停頓下來，努力平息著情緒，已經長起來的男子漢的尊嚴讓他扭過臉去，忍住哽咽。李亞東掏出煙來點燃。本來戒掉的習慣在震區重新拾起來。白色的煙圈飄飄忽忽滑向夜空，兒子沉重的歎息一聲，完全不符合他的年齡的歎息。“老爸，我知道你也很不容易，但是我看到媽媽流眼淚，看到奶奶發愁，我..”兒子的話沒有說完被李亞東打斷，“兒子，我明白。老爸對不起你們。”他重新摟著兒子的肩膀，“去睡吧，明天還要上課。你說的我一定會認真考慮，”說完拍拍兒子，摁滅煙頭，離開兒子房間。
走出兒子的房間，他想回到書房時發現他們夫妻臥房的門半掩著，燈光微亮，應該隻打開了壁燈。他聽到母親和妻子的談話，腳步不能挪動，虛汗直流。
“美萍，是媽媽對不起你。我總以為生了天天，他會安心了。現在天天十五歲，他還是沒有忘記那個女人。”
“媽，我想過要放過他也放過我自己，大家都好過。可是他去四川這些天，我發現我害怕的要死，沒有他的日子我沒法想象。隻要他還肯回來，我就當我自己已經瞎了。”
“孩子，有媽媽在，他不能扔下你們母子。他要走，我死在那個女人麵前。”
“媽，別這樣說了。不是的，你不明白。我不想用逼迫，沒用的。他這些年對我多麼客氣，我要什麼他買什麼，說讓他幹什麼，他幹什麼，就是不跟我吵架，連一句狠話都沒對我說過，我想吵架，砸出去的粗話碰到軟綿綿的沉默，無聲無息被吞掉。要是逼迫他有用，早就有用了。他從來沒有那樣一種眼神看著我，我們也一起出去，買來的東西他都提在手裏，可是我從來沒感覺到他是為我而提著的。他看著那個女人的樣子，好像要把她揉進自己的心裏去。”美萍悲涼而麻木的表情嚇得婆婆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