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萍啊，媽媽真失敗啊，從來就看不懂這個兒子，他到底怎麼了，好好的日子不過，這麼美的日子多少人羨慕，他非要往壞裏整，你是個好兒媳，你照顧這個家照顧我們，媽和爸爸都看在眼裏，我們隻認你是李家的兒媳婦，不認別人！孩子，你們不能離婚，天天正上中學，要是你走了，媽跟著你走，帶著孫子，我們離不開你啊美萍！”李亞東的媽媽聲音裏滿是蒼涼。
“媽，你知道嗎，亞東過幾個月就去同一個地方。有時三天，有時一周，每晚上恐怕都打電話給同一個號碼，我去電信局打過電話單。我有打過去，接聽的是個女人的聲音。這些我可以假裝不知道，我跟著他到另一座城市，親眼看見他帶著那個女人去采買東西，我也可以假裝沒看見。可是他這次差點死在四川災區，回來卻直奔那個女人住處，我的心早被他踩成碎片。我滿地去找啊，粘起來接著讓他踩。我恨死自己已經這麼卑微了，在他眼裏不如草芥，還是不能讓他哪怕可憐我一下，我們還能不再過下去，我真的不知道。”
美萍失聲哭泣，母親陪著流淚。“是我們李家對不起你，美萍，好孩子…….”李亞東木然離開，他聽不下去，把自己關在書房裏輾轉反側。愛如空氣，但分明是毒氣，沒有它會死，可是隻有它也會死。
聽李亞東講述的時候，時容正在他的懷抱，頭枕著他的肩膀，沙發舒服地承載著他們。“蓉兒，我仔細想過很久，發現誰也沒錯，包括我長期怨恨的媽媽，錯的是我。是哪裏不對，我沒想出來。假如你讓我離開，我會走的。”時容把自己整個兒放在李亞東的雙腿上，完全埋進他的懷裏，像個小女孩蜷縮進父親懷抱那樣。“不要離開！不要說離開！”屋裏沒有亮燈，隱隱徘徊著的是一縷月光。李亞東緊緊抱住時容，他們在彼此的心跳中從愉悅衝入幸福衝進辛辣衝向悲苦，再走入茫然，在一片深秋的落葉中相視而望，牽手慢行。隻能慢一點兒，再慢一點兒，時光太快了，前方盡頭的岔路隱約可見。
李亞東忽然想起什麼，讓時容拿筆來。時容拿給他，他摟著她坐在懷抱裏，抓著她的手，在手心寫下六個數字。“什麼啊？”時容問他。“我出生的月份，你出生的月份，我出生的日子，你出生的日子，加上兩個九，別問那麼多，記住就行了。”月月日日久久？時容笑他這個年齡了還玩毛頭小夥的浪漫，雖然這笑容無比酸澀。他怕她忘記什麼呢？不必寫在手心裏，這幾個數字早在她的心中。
“我們就是這樣，他想過離婚，但是離不了。我從來沒想到要離開他，最後還是選擇了離開。上帝多麼無情，被他玩死了。”時容苦笑了一下，接過小甲遞過來的果汁，喝下一大口，仿佛在吞咽一杯陳年往事的苦酒，辣的她使勁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