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甚歡嘛。”宮肅一襲灰衣,神出鬼沒地站在大石邊,不知他已經來了多久,看了多少笑話去。
“先生。”眾人一時斂氣息聲,俯首作揖。
“家門也都互相通報完了,該念書了吧?”宮肅道,頓了頓,對汐唱清池點點頭,“你們兩個,也順便進來聽聽吧。”
帝州四少均露出詫異神色。後來她們才知道,在這高牆大院外麵,有多少人爭先恐後千方百計地意欲踏入宮肅先生的論道廳,但此時,懵懂無知的兩個人勞累一天,隻想回夢蝶居睡個天地變色日月無光,無奈宮肅發話了,也隻好跟隨眾人前去聆聽教誨。
眾人先後進門,琉璃貓兒原本養尊處優地伏在宮肅的位子上昏昏欲睡,一見汐唱進門,一個激靈滾身下來,一溜煙兒逃了個無影無蹤。眾人愈覺詫異,這貓兒平日裏貓仗人勢,見了生人要麼愛搭不理,要麼趾高氣揚,夾著尾巴逃走這還是破天荒第一次。
靈兒用譴責的目光盯著汐唱,汐唱若無其事地找了個角落坐下,心中默想,既然這宮肅能給身份如此顯赫的四個子弟上課,想必是個厲害角色,且聽他講些什麼,倘若是某些不為人知的一流巫術,那可就是造化了。
宮肅端坐在正前方,緩緩開口道:“昨日,八十一章《道德經》已經講授完畢,打今兒起,老夫開始講授《南華經》。這《南華經》共三十三篇,分內、外、雜三個部分,其中,內篇為莊周親作,外篇與雜篇皆出自莊周後學。今日,爾等就隨老夫來領會《南華經》的開篇之作——《逍遙遊》。各位都提前看過了吧?”
汐唱心道,猜的果真沒錯,逍遙居、論道廳、夢蝶居、秋水榭等名字均與莊周有關。
“盛赫,”宮肅道,“把《逍遙遊》的首段背給老夫聽聽。”
盛赫惶恐地站起來,鼻翼生汗:“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裏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這幾句,他誦得甚是流利,後麵幾句便磕磕絆絆,及至“鵬之徙於南冥也,水擊三千裏,摶扶搖而上者九萬裏”幾句,又較順利,然而之後的句子就支離破碎一塌糊塗了。
好歹在曈微燭雪的掩護下背完,盛赫已經大汗淋漓。宮肅倒也並不責備,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態。原來,在這四人中,曈微、燭雪天資聰穎,金戈天賦稍弱但踏實用功,唯有盛赫資質平平又心不在焉,因而宮肅時時對其加以鞭策。
“先生,世上真有這等亦魚亦鳥的……”曈微一時不知如何措辭,汐唱心思機敏,替他補了兩字:“禽獸?”她在說這倆字的時候,順便把那疑問語氣一並補齊了,眾人一時捧腹,卻也不去計較魚與獸的區別。
宮肅也繃不住微微一笑:“世人都道這是莊周的杜撰,但鯤鵬這種……禽獸,老夫倒有幸親眼見過。”
盛赫大為傾慕:“先生,前些時候咱們誦習的‘道可道名可名’雲雲的,學生都雲裏霧裏不知所雲,唯有這一段寫鯤鵬的話還大致明白,這鯤鵬,當真這麼神奇?”
“既然不知所雲,那就罰你把《道德經》再寫十遍。抄書百遍,其義自見。”宮肅慈祥地說。汐唱發覺,這老頭但凡要懲罰別人,臉上總會露出悲天憫人的神情。宮肅繼續道:“這鯤鵬,在空為大鵬,在水化巨鯤,是上天入水皆可的絕佳坐騎,更妙的是,鯤鵬體型可大可小,平日化為平凡雛鳥伴人左右,倒可使某些人絕處逢生。”說到此處,他麵色冷凝,沉吟不語,似是憶及沉痛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