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
眾人聽荃采道出詛咒原委之後,盡皆哀痛,倘若濯錦了解詛咒,那是寧死也不會讓師父為自己治療的。
“咱們十人聯手……”狼破一語未畢,忽然想起桐晚、燁白、黎熹三位同窗已經慘死,氣息一滯,片刻強斂住悲痛道,“咱們聯手,以七人巫力難道救不得師父性命?”
荃采淚下潸然:“每一道詛咒內容不同,破解手法也大相徑庭,若非此中高手,冒然解咒有害無益,爹爹為濯錦解咒,恐怕也是勉力而為。”
眾人聞言無不淒惶,霧渺、棠綠更是泣下不止。
“或許我有法子救師父。”說話人是往日孤高自許、與眾人不睦的珠明。
珠明凝視著猝然望過來的荃采,他的一雙烏目由於隱含著些許的殘忍,竟散發出蠱惑人心的光芒。
荃采想到珠明主修黑巫術,心頭驀然燃起希望,懇切道:“求你救我爹爹!”她此時已與岩奕成親,故而對珠明用了一個“求”字。
珠明不語,他望著荃采與岩奕幾乎一模一樣的期盼神色,唇角扯出一個奇怪的弧度。誰也沒看見,他負在背後的雙手因為握得太緊,關節處已經變成了蒼白的顏色。
“珠明,往日咱們多有得罪,但你今日救了師父,亦救了濯錦性命,大恩不言謝,我狼破,日後必將湧泉相報!”狼破一揖到地。他與濯錦少年夫妻十分恩愛,今日見濯錦中了詛咒,一時間失魂落魄萬念俱灰,此時珠明一句話仿佛還魂靈藥,他的心雀躍起來。狼破是率直赤誠之人,隻道救師父乃是天經地義,不曾留意珠明神色。
珠明輕輕一笑:“救師父性命倒也不難,隻是這之後我多年苦修的巫力將全部喪失,多少有些舍不得呢。”語畢,一雙漆黑的眼睛瞥向荃采。
霧渺勃然大怒:“師父待你恩重如山,你竟說出如此狼心狗肺的話來,當真豬狗不如!”
珠明輕蔑一笑。
荃采看懂了他眼中濃鬱的恨意,淒然一笑:“我已為人妻,無以為報,唯有性命一條,你既恨我就取了去吧。隻求你念在我爹爹待你一片赤誠,救他性命。”
岩奕見妻子一臉堅定,知道其誌難易,亦道:“昔日我和荃采對你不起,今日以命相償,隻盼你言而有信。”
珠明原本感念師父對自己的養育之恩,故意出言刁難也不過要荃采品嚐這種切膚之痛,並不是當真不救師父的。但此時他見這二人情堅至此,竟欲同生共死,恨意騰空而起。他臉上笑容溫暖如春,一雙漆黑的眼眸卻如千年寒冰,平靜而殘忍地說道:“言重了,我怎麼忍心讓你們死,你們應該千秋萬歲地活著,但永世不得相見。這,就是我的條件。”
幾日之後,天乾大陸接連傳來兩個舉世矚目的消息——狼破、濯錦、霧渺、珠明、棠綠因剿滅黑巫叛亂有功,分調息風島、水雲州、光明州任職;現任巫鼎學院院長宮肅遞交辭呈,從此不問世事退隱江湖,其女荃采與其婿岩奕不知所蹤。
一年後,珠明與棠綠閃電成親。
兩年後,珠明的夫人棠綠自殺身亡,留下一子,名喚陌占。
三年後,濯錦積鬱成疾,難產而死,遺下一女,取名清池。
……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漿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
一曲《畫堂春》,唱的原是這樣淒傷的故事。
“胖子,今天賭不賭?”
華貴的馬車裏,曈微用一方浸濕的錦帕蓋著臉取涼。七月流火的天氣,曈微的聲音聽上去奄奄一息,虛無地飄在空氣裏。
“賭!”盛赫斬釘截鐵地說,一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拚命三郎架勢,“這種鬼天氣,我就不信那個刁滑的死小子會巴巴地跑來吃閉門羹!”
曈微大大地歎了一口氣:“胖子,你能不能有點創意,本少爺已經對這種毫無懸念的賭博事業失去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