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著張笑得發僵的臉,喏喏地打著倒退出去了。門口的裸妝小美女可能是覺得我的名字可以當做午餐時與同事的聊資,此時看起來和善了許多。我管她要洗手間的位置,她修得精致的眉毛一抬,“往右走,走到底就是。”說真的,我很懷疑她是在撒謊,因為她的眉毛是往左抬的,但本著用人不疑的宗旨我還是聽她的往右走了。
到了洗手間我幹的第一件事便是撲到洗臉台把臉上的妝缷了,我的皮膚比較敏感,一用粉底液或是彩妝之類的馬上就會有過敏症狀,倒不是滿頭滿臉的紅痘包包,而是會冒閉口粉刺,死疼死疼的。這次應聘說是要上妝,我半路上下了血本拐到大商場香奈兒專櫃買了瓶粉底液,還請專櫃小姐幫忙上了個淡妝。但皮膚顯然是六親不認的,不管是幾十塊錢的泊美還是幾百塊的香奈兒,用了一樣會過敏。
果然卸完妝後發現額角冒出一個小紅包,我衝著鏡子裏的人呲牙咧嘴地。心裏想著要是真應聘成功了,坐前台是得天天化妝的。到時候一天長一個,累積一個月下來可真是夠壯觀的了。就在我手賤地按小紅包的時候,洗手間的門被推開,進來一個很漂亮很氣質的女人。
我從鏡子裏掃了她一眼,繼續按著小紅包。噯,手賤就是沒辦法,不按不痛快呃。過了十來分鍾,那女人從小分格裏出來。當她看到我依然保持著十幾分鍾前那姿勢站在鏡子前時,那表情初起是帶著驚訝,後來便努力裝起了鎮定。
老實說,我其實是不想認出她來的。真的,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光想起她的名字便覺得胸前一陣酸疼。酸疼過後便是一陣地憤怒,緊接著便想揍人。巴不得揪光她的每一根頭發、折斷她的每一根指甲……
水龍頭裏的水嘩嘩地流著,纖長的手指在泡沫中交替揉搓。在泡沫打著旋滑進下水道後,她終於是歎了口氣,一邊扯著擦手紙巾一邊低聲問道,“他還好嗎?”
指甲一個用力頂在了小紅包上,留下一個月牙印。我倒吸了口冷氣,卻也不忘冷哼,“喲,您是在和我說話嘛。不好意思啊,您說什麼呢?我沒聽見呢。”
她的臉僵了僵,很是尷尬的樣子。我心裏有絲痛快,這麼個漂亮精明強勢的女人,不管是工作還是生活都是順風順水遂心如意,就連在女強人一向頭疼的愛情問題上她都是左擁右抱地滿載而歸——丫的,這種人生來就是讓人嫉妒詛咒的!
“我很抱歉……”
“別抱歉啊,你該抱歉的對象不在這兒,”她還是不開口比較好,一開口就惹得我想咬死她,“想說對不起,還是誠懇得找本人說吧,又不是不知道他在哪兒。不過得請您行行好,這陣子先別去,好歹給他留口氣緩緩。”
她的臉上血色略褪,看起來有些蒼白。
我都懶得看她,和這種踩死了螞蟻卻和大象說對不起的人腦回路不在一個水平,“麻煩你高抬貴手,既然已經做了選擇,那就請繼續你那有亂倫常的愛情,並這條很有前途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別忘了要虐心加虐身,現在都流行這個。易大小姐!”
“小郝,你是不是……”
“我他媽暗戀了他十幾年,而你不過認識他幾個月。”我扯出擦手紙,把它當成易小姐的臉又搓又拍,“可那又怎麼樣?”
許是我的目光太凶狠了,易小姐的嘴唇動了動,終是沒說出話來。我事後想想,易小姐不說話是對的,不管她說‘我允許你趁虛而入’或是‘你可以不要大意地上了’我都會打得她滿地找牙。
易小姐是聰明人,聰明人都會審時度勢,所以她一口牙長得又白又整齊。
麻痹的,易素就和易燁卿一樣高貴冷豔,統統不是好東西。
從洗手間轉出來我才發現往左走不到五米拐個彎就是最初應試的那個地方,想來那個裸妝小美女還是耍了個心眼的。其實這種心眼不算是壞,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有種異常的喜劇效果,但現在知道了這間公司竟然是易小姐家開的,我難免嫌棄,現在就連一張A4打印紙我都嫌它長得不夠標準。
我打定主意要回我的簡曆,絕對不進這家公司,哪怕繼續失業在家,哪怕還得厚著臉皮當啃老族,哪怕老郝媳婦會抄著毛衣針打得我和斑馬似的。我皮實肉厚,扛得住打耐得了刻薄。在肉體上我就是隻打不死的小強,可是在感情方麵,我卻和新出爐的蛋卷一樣酥脆。尤其當麵對易素這位曾經的情敵時,肉體上的強悍與精神上的脆弱對比越發悲摧。
在堅強與脆弱的邊緣一遍一遍地死去活來的滋味,太他媽不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