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疑似故人(1 / 1)

飛煙抱著裂錦穿過長長的遊廊,對麵的碧閣在銀亮的月光下顯出通透的碧綠顏色,異常美麗,而她遙遙望去,卻隻記得在那頂簷之上,她曾跳躍旋轉舞盡傾情。記憶還很鮮明,她甚至還記得那個人手裏的溫度,可恍若一夢,八年的時光就這樣流過。他早不知身在何方,而她依舊守在這湘樓,一守便是八年。一直告訴自己,之所以還留在這裏隻是想尋一個真正願意與她相守的人。然,湘竹那天的話像一把利劍,生生刺穿了她所有的自欺欺人。八年,她耗盡一生中最美的八年,不為其他,隻是等他放棄一切,回來尋她。

雪衣的身影忽然停止了,飛煙站在碧閣小園的入口,低垂的眉眼掩在飄散的長發間若隱若現。這一刻,她突然沒了所有思考,眼角閃過的頎長的身影是她的幻覺麼?她就這樣呆呆地立在那兒,幾乎連抬頭確認的勇氣都沒有,可胸肺間奔騰而出的思念在不斷叫囂,叫囂著看過去。

飛煙一點點抬起眉眼,像是有千萬鈞的沉重,隻是很簡單的動作卻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明明隻是抬眼的一瞬間,卻又像曆盡了一生的年華,前一刻還是嬌俏年紀,下一刻已經垂老滄桑。

“彭!”懷裏視若珍寶的裂錦古琴重重地落了下去,她一臉的惶恐,瞪大雙眼死命地盯著,那小園花架前一身青衣的頎長背影,依舊負著手,藍靈劍在月華光暈裏幽幽地泛著碎心的藍色光芒。

他轉身看見那個心念了許久的人兒,一身的單薄怎不惹人憐惜,他歎息:“煙,你又在發呆了~”

她在看清他臉上堅毅風霜的片刻,突然抬起手捂住雙眼,再也沒了支撐的力氣,她就那樣軟下身子,跌坐在裂錦旁,像個孩子一樣開始哭泣。她已經很久沒有哭過,可遇見他,眼淚仿佛就不再是自己的了,不懂是開心還是悲傷,隻知道沾在唇上的淚水是苦澀的味道。

那青衣的俠客還是第一次看見她哭泣的樣子,一下子便慌了手腳,不知該怎樣止住她的淚水,隻能無措的蹲下身子,摟住哭泣的女子,在她的耳邊一聲聲的喚著:“煙~煙~”

飛煙哭了很久,直到筋疲力竭,她從他的懷裏抬起哭紅的雙眼,說:“進碧閣裏去吧,我彈琴給你聽好不好?”

他如很久以前一樣並不多言,隻低低地應了聲好便幫她拾起掉落的裂錦,摟著她走向了碧閣。

飛煙抱起裂錦走近琴台,擺好琴後,她看向坐在榻上的男子,那墨色的雙眼裏是浮動的溫柔。她轉眼看見小幾上的藍靈,那劍在搖曳的燭火裏隱下了幽光,她第一次這麼仔細地看湛爝的劍,這一刻又有了想哭的衝動,卻再也流不出半滴淚了。

素手撥動了琴弦,輕緩的樂音流泄而出,飛煙心下有了一絲緊張,彈著本以為一生都不會彈奏的曲子,十指止不住的輕顫。她專注地看著手下的動作,像是在用一生全部的心力彈奏這首曲子,此時容不下半點瑕疵。

琴音在閨閣內流轉,忽高忽低,似遠又近,緊緊糾纏在兩人之間。他坐在榻上看彈琴的女子,湘樓玉牆之上十年不衰,是怎生的絕妙人兒~他定睛看著,卻發現總是看不清楚,仿佛眼前迷了一層霧,隻有那個白色的纖影模糊著在動作。片刻後,迷霧漸漸變得更濃密起來,他眼前的一切忽然都消失了,猛地察覺出異樣,卻完全失去了意識。

挑出了最後一個弦音,餘音繞梁漸淡,飛煙低喘著氣,抬起頭看向榻上的男人,灰眸裏已沒了一絲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