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嘖,公主,這畫中之人,竟是我麼?”明欣繞著公主轉了一圈,又指指屏風上的畫,十分不解地問道。
“不是你是誰?這世上,再找不出第二個明欣。”公主眉眼帶笑,上下指指屏風上畫的人,“眉眼清秀,靈聰含笑,即使睡夢中也如此惹人憐愛,不是我的明欣又是誰?”
“咳咳咳,”明欣偷瞄了公主一眼,正色道:“公主此言差矣。此人決非公主的明欣,這是天下第一的蘭國的第一女子的第一丫頭。”說著,伸出食指,重重地在空氣中比劃了三下。
“又有何不同呢?你是別人眼裏的丫鬟,可在我眼中,明欣就隻是明欣而已,彈一手好琴,攬一身意氣,還揣著獨一無二的……”說到此處,公主瞥了一眼正十分陶醉在這種褒獎之中若有所思的明欣,“……憨勁兒。”
“瞧吧,毫不容易畫好的眉,又擰到一塊兒去了。”公主撐著肚子笑了起來。
“這是明欣的眉,明欣愛擰不擰。”若是別人說出這大逆不道的話,現在一定已經遭慘了罪,可是她是明欣,她是公主的明欣。
“好。我讓你聽一首曲子,你聽完要是還擰著眉,你就一直擰著好了,我可輸了你。可要是你鬆了眉,就要罰三杯酒哦。”公主來到一處坐榻上,攬過琴來,抖了抖袖子,挑指,勾弦,琴音拂落,輕釀出一片酒的芬芳。
敢情這是一首讚春釀的曲子,好個公主,竟然……明欣的眉擰得更緊了,抿了抿小嘴,臉上寫了大大的不甘心。
若是別的人,即使是這蘭國最頂尖的樂師,也未必能聽得出這首醉人的曲子究竟謳的是何物,聽曲而知心,這世上可以有知曉琴音的人,卻難有知曉彈琴人心事的人在。所以,縱然知道一曲醉人,也隻懂得琴音的曼妙,又怎能會得琴音的寓意呢?
公主還是幽然自得得彈著曲,也不去看明欣,仿佛全身心醉心於琴音之中。公主的琴聲,是天下一絕。雖然很少人知道公主琴聲的曼妙,因為公主很少在別人麵前彈琴,公主的所在又是最安全的深宮院落,所以幾乎沒有人知道公主的琴聲究竟是怎樣的,可公主的美名究竟是傳開了去,那全是托溺愛公主的蘭國君主的福,蘭國君主以公主的琴聲為榮,曾有一個男侍無意中闖進深宮院落,聽到了公主的琴聲,而覬覦起了公主的尊容,正碰上獨自前來探望公主的君王,於是那個男侍再也沒有了那個機會。如果明欣不是明欣,而是別人,那麼此刻,不知在何處又亦或何處都不在的人就是公主身邊曾經有過的一個侍女了。
公主生活得悠然自得,無心於朝堂之事,此刻,她是隻用了二三分心在琴音之上,其餘的心思在期待著明欣的反應,心中的暖處徐徐生出笑意和溫柔。她不知道,此刻的蘭國,正在歌舞升平,他們迎接的是來自遠方迅速崛起的強國歧國的使臣一行,這一行人中,有一個人隻需要一眼就能把他從麵目或嚴肅或親善的使臣隊伍中認出來,不是因為他時常走在隊伍的最前方或者最後,更因為,他冷凜充滿戾氣的神情,那樣地拒人於千裏之外,那樣地冷酷而霸氣,那樣地震懾人心,卻又令人無法移開視線,有一種無形的力量牽引著蘭國宮中的人,特別是女人,被他的身影吸引,為他著迷,仿佛在心甘情願地喝一杯毒酒,即使死,也絕不後悔。可是這杯毒酒從不願讓人沾唇,他依舊冷然、這冷然中還帶有厭惡和諷意的眼神令無數女人羞愧欲死,她們認為,錯在自己,不夠美麗。可是事實上呢,就連號稱天下最美的女子的那些,他也從來沒有想過去看過一眼,女人在他的眼裏,隻是不該存在的一個錯誤,讓她們活著已是最大的恩賜。他的眼中從不會映著一個女人,更不會因為因為她的美而映著她,事實上,在歧國,所有為女人不肯奔赴戰場的男人都得死,所有因他鄉寂寞而流連於風花雪月的男子都該被剜去雙眼。在歧國,女人的使命是下地種田、洗衣做飯、繁衍後代,除此無二,若是一個年輕女人沒有力氣做事、沒有能力生育,那麼她的命運就是死,因為她連吃飯,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