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清點我的所有,我知道我必須付上妹妹的那一份。妹夫冬波是個好人,他說等妹妹的撫恤金下來,就給哥哥買房子。可我怎能要這筆錢呢,那是妹妹的命啊!況且肇事的各方至今仍在扯皮推脫。冬波又說,那就等妹妹炒股的合夥人把錢送回來再買。我說你知道她的合夥人是誰麼?人家若是有意,錢早就送回來了。於是冬波不語。於是冬波感歎:人呐!
我把買房款寄回老家的那天是個好天。我聽著彙兌員在那幾張單子上響亮地敲上郵戳時,心情一下子鬆弛下來。我看到妹妹坐著一架馬車,回頭衝我笑著,在煙塵中遠去了。我在心裏說:該歇歇了。
親情就像一把傘,隨時打開你都可以獲得一方溫馨的空間。
大兵
◆文/佚名
你參軍那會兒,滿腦子想的是要考上軍事大學,或者立個三等功,撈個班長排長連長什麼的,複員時好留在縣城,不再回那個隻長石頭不長財富的窮山坳。
你奉命與部隊趕來抗洪搶險。
你看到漫無邊際的洪水心裏吃了一驚。你從沒見過這麼大的洪水,村莊房屋樹木莊稼,在洪水的肆虐下顯得那麼脆弱和無奈。你隻見過大山裏的洪水,你對洪水有著刻骨的仇恨。
那年你和五歲的小妹在村邊黑龍潭摸螃蟹,剛下過雨的黑龍潭潭邊石頭下隨處都有螃蟹可捉。山洪狼一樣撲來,小妹便被“狼”吃了。你嚇得哇哇大哭。從此,你對洪水產生了一種積怨和仇恨。
你在護堤中表現非常優秀。百十斤沙袋扛起來飛一樣跑。並一連扛了百多次。傍晚的時候,你才覺得疲勞,兵們都困得擠在車底打盹,你剛眯上眼睛,就看見久別的小妹向你微笑著跑來,胖胖的小臉兩個深深的酒窩,羊角小辮高高地翹著,你向小妹奔去,小妹卻忽然淹沒進洪水中,小妹的兩隻小手在洪水裏搖擺,像風中招展的旗幟,周圍濺起一圈圈渾濁的浪花。你瘋了一樣撲過去,卻掉進了無底的深潭,你驚出一身冷汗,醒來是一個夢。
你怎麼也睡不著,總覺得小妹就在身邊的洪水裏。你悄悄爬起來,從背包裏拿出手電,照照腳下的堤,又朝水裏掃視,耳畔是駭人的水嘯。
就在這一刻,你發現20米遠的水麵上有一隻手在無力地掙紮,你驚呆了,你仿佛看到一麵令旗,一麵大聲呼喊戰友,一麵跳進水中,來不及緊一緊身上的教生衣,你腦子裏還是夢中落水的妹妹,你心裏呼喚著:妹妹,哥救你來了,哥哥救你來了嗬。
這兒的流水已不太湍急,你奮力劃過去,卻找不到那隻手了,你哭一樣死命地喊:“妹妹……”
突然,你看見一團漂動的黑發,你喊著“妹妹”遊過去。
你抓住那團頭發往上提,然而,你卻被一雙手死死地抱住,你怎麼也掙不脫。你如墜了一塊巨石一樣,一點點往下沉。
是救生衣幫了你,是聽到你的呼救趕來的巡堤戰友救了你,你才沒有和“妹妹”一起葬身水腹。
緊緊抱著你的,是一個赤身裸體的女子。
女子已經昏迷,戰友用力掰開那一雙潔白的手臂,一時無所適從。
你第一次看到女子的全部。你臉燙得發燒。你迅速脫下衣服裹在女子身上。你把女子頭朝下扛在肩上,在戰友們的護擁下,向臨時搭起的帳篷診所跑去。
戰友們為你請功,你忽然淚流滿麵對班長和戰友說:這是我妹妹,為不讓妹妹今後的人生難堪,咱們誰也不要說……有些人一生就為了一句話,有些人一輩子就為了一句承諾而生存,更有甚者是因為心中那份情而找到了自身存在的價值。
沉重的夜色
◆文/佚名
夜很靜,宇宙也端莊起來了。
我陪著表弟默默地走在通往火車站的那條冷清而又狹長的柏油路上,心裏很空曠。本來是可以坐車的,可表弟說想走走。於是就走走。
3天前接表弟電報,說是要來推銷海蜇,還沒等回話人就來了。表弟是很有出息的,十四年前我第一次見到他時,他剛滿6歲,人長得不算周正,可很神氣。令我欣喜驚詫的是,他小小年紀竟能畫出不錯的畫,況且藝術感覺很好。當時我曾預言,將來的表弟一定是位畫家……心裏想著,就感到空氣有些凝重,就感到腳步與路麵接觸的刹那間產生出了一種預感,人和車輛就顯得毫無意義……“從這裏還準備上哪兒去?”我終於先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