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歲平,四境畏服,百官迎合,武則天對自己的能力是很自信的。在與敵手的較量之中,她每戰必勝,這更使她自鳴得意。從一般的妃嬪上升為皇後,而後又成為輔政皇後,與皇帝並列聽政,有生殺予奪之權,能決定天下萬事,一種權威和榮耀感在武後的內心掀騰,自尊心得到極大的滿足。以前她就羨慕這一男人世界,感到後宮之狹小,現在這個男人世界卻操縱在自己的手中,她成了萬人景仰的統治者,這使她神清氣朗,活力倍增,豪氣頓生。一種騎在馬上自由驅馳的幼時景象竟浮現腦中。現在她權威赫赫,俯瞰群臣,就像這種感覺,她麵前的天地寬廣無涯。她自己認為,因她武則天的輔佐,她與高宗已和曆史上的秦皇漢武、和她景仰的唐太宗並駕其驅。而且有必要將這一點宣示天下,這使她想起泰山封禪的大典來。現在天下太平,萬邦悅服,經濟繁榮,可以像秦皇漢武那樣到泰山封禪,宣示大唐的聲威和繁榮,宣示她和高宗的政績,還要讓天下百姓知道這有我武則天的一份功勞。於是,麟德二年五月,她上表高宗,請求封禪泰山。泰山封禪在戰國之時已有議論,齊魯有些儒士認為五嶽之中,泰山最高,帝王應到泰山祭祀,登泰山築壇祭天日“封”,在山南梁父山上辟基祭地曰“禪”。但此種祭祀活動要耗費大量人力財力,需要相應的國力才能進行。但是越是難辦到的事就越顯得神聖,因而封禪泰山就成為皇上有德、天下大治時才能舉行的盛典。自上古至唐,隻有秦始皇、漢武帝舉行過這種大典。貞觀六年時,文武官員力勸封禪,太宗內心裏也很向往,無奈魏征力諫,認為國力不夠,不應“崇虛名而受實害”,太宗乃止。武後時,自認為天下大治,經濟繁榮,應舉行這一盛典。武後一提此事,百官竟相呼應,認為“比歲豐稔,米鬥至五錢,麥豆不列於市”,大唐已經有了這一實力。於是,朝廷下詔派司空、英國公李勣,少師、高陽郡公許敬宗,右相、嘉興縣子陸敦信,左相、巨鹿男竇德玄等為檢校封禪使,先行準備,並議定禮儀。
在議定禮儀過程中,武後發現按舊禮沒有她祭祀的位置。原來,按舊製,祭天以皇上為首獻,親王為亞獻,大臣之中有德高望重者為終獻。祭地祗由皇上為首獻,皇太後為亞獻,而且皇太後為亞獻是名義上的,表示一下而已,由公卿實際進行。武後認為,既然當今沒有太後,自己應該代為亞獻。舊儀隻是表示一下,這也很不妥當,是輕視婦女的表現。所以在麟德二年十月,她向高宗上表說:“封禪舊儀,祭皇地祗,太後為亞獻,而令公卿行事。這種禮儀並不周全。到時候,妾請帥內外命婦奠獻。”她決定自己率內外命婦進行祭奠,而且必須登山親自致祭。高宗認為有理,立即下詔:“禪社首以皇後為亞獻,越國太妃燕氏為終獻”。燕氏是越王李貞的母親,在太宗的後妃中,隻有她還在人世。
從京師出發至泰山有很長的路程,而且一路百官、六宮隨行,車駕雲集,故此麟德二年初車駕就從京師出發,閏三月抵東都。在這裏邊休息邊彙集各地官員。十月丙寅,車駕再從東都出發,向東行進,從駕文武百官、儀仗隊,數百裏綿延不絕。東自高麗,西至波斯,來參加朝會的各國使者或部落酋長,帶領部屬在後跟隨,穹廬氈帳、牛羊駝馬,填塞道路。晚上列營置幕,覆蓋了大麵積的原野。
路上出現了一個小插曲。十一月,車駕到達濮陽,左相竇德玄騎馬隨在皇上之後。高宗問道:“濮陽謂之帝丘,為什麼這麼命名呢?”竇德玄竟答不出來,博學的許敬宗馬上自後麵躍馬而前,回答高宗說:“昔顓頊居此,放謂之帝丘。”高宗稱讚他記性好。許敬宗退後對眾大臣說:“大臣不可以無學。我見德玄不能對,心裏實感羞愧。”竇德玄聽了不高興,說:“人各有能與不能,吾不強對我所不知道的事,此吾所能也。”李勣聽了,就當和事佬,說:“敬宗博學強記,真是不錯;德玄說的話也對。”雖是開玩笑,但各人的性格在此卻暴露無遺。李勣老成持重,一向隻有建言而無諫諍,三緘其口,不願得罪人。竇德玄忠直敢言,卻也老實。許敬宗恃才傲人,終被百官妒,便通過揣摸上意來求自保和進取,為貞觀遺留之政壇風氣所不齒。結果,在他死後議諡號時,太常博士袁思古提出諡“繆”,說他名不符實,搞得在場的許敬宗之孫幾乎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