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你隨便拿別人的書,欠揍呀。”謝文勝一把搶過書扔在課桌上,火冒三丈的吼著。
肖可軍怒視著謝文勝,心裏一陣陣的委屈,握緊了拳頭。我怎麼了?我招誰惹誰了?
“你們幹什麼?都是同學別傷了和氣。”吳兵走過去勸說著,打著圓場。
謝文勝不屑的坐到座位上,輕輕的翻開英語書,專心致誌的看著,嘴巴裏嘰裏呱啦的背誦著單詞,神神叨叨的。
不知何時起,謝文勝似乎是脫胎換骨變了一個人似的,性情突然間大變,時常好動肝火易發怒,心情時常處於低落、壓抑、煩躁的狀態,記憶力也似乎嚴重減退,有時候星期幾也搞不清楚,腦袋經常昏沉沉的,行為變的有些古怪。但唯一沒改變的是仍然癡迷地學習,常常在夢中神經兮兮的念叨三個字:考大學。慢慢的,每每同學們同情的望著謝文勝時的眼神變的異樣了。確切的說,謝文勝已經是個陌生人。
黃昏,深秋的黃昏。
似乎是熬了漫長的一天,老師終於去食堂吃飯了。我像做賊一樣鬼鬼祟祟的走下樓梯繞到樓後方,我爬上了一棵高大的隻剩下光禿禿樹枝孤獨的梧桐樹上時穿了七天散發出汗酸味的褲子不小心掛了個大洞,我的心裏陣陣發酸,我飛身一躍跳到教學樓樓頂上,我雙手抱住膝蓋獨坐在裂了一道道傷口的似乎在流淚的樓頂上,眼睛裏流露出藏不住的憂傷望著似乎在眼前卻觸摸不到的天空發呆。
深秋的蒼穹好像永遠是一塵不染的明朗,似乎是一個奄奄一息的老奶奶的臉龐樣蒼白幹淨,空氣裏沒有一點濕氣,異常的幹燥。一陣秋風輕輕的拂過我的發梢,陣陣涼意鑽進後背流入心肺,我忍不住的打了個冷噤,校園的操場上一下子變的空蕩蕩的,紙屑、樹葉被吹的一幹二淨,天邊幾片落葉沒有方向的隨風緩緩的飄蕩著,孤單。太陽的光茫顯的昏暗,那張淡淡笑著的臉似乎永遠蒙著一層淺淺的薄霧,雖然太陽使盡渾身招數,也難以衝破那張薄霧交織成的灰蒙蒙的網。
我就像深秋裏的落日一樣,無論如何的掙紮奔跑也難以衝破那張純真的朦朧感覺交織起來的情網,這張網是無形的,是看不見碰觸不到的透明網。這張網無情的遮住了我的視線,我感覺眼前的一切是若隱若現,似乎是虛幻裏的影子瓢來飛去,我分辨不清楚,不知道東南西北在何方。我似乎一不小心跌跌撞撞的飛進了一條死胡同裏,就像一隻無頭的蒼蠅樣到處毫無方向的亂撞,縱然撞的頭破血流也找不到來時的路,何處是出口?
某一個深夜我心裏異常的壓抑,我情不自禁的想到了方思旋,朦朧的感覺到她的音容笑貌就在我眼前搖來晃去,可是我伸出手卻抓不住,她心裏是怎麼想的?是不是和我一樣的痛苦?不知道那顆被刺傷的心是否在滴血,我的心就開始痛,痛的控製不住的流出了淚水。
某一刻我心裏承受著煎熬,似乎整個人在邊緣徘徊掙紮,快要崩潰。我的心裏就升起一股莫名的衝動,就像大人們常說的長痛不如短痛,立即與方思旋分道揚鑣、劃清界限。當我這樣想的時候,瞬間恐懼感就占據了我的心房。常說女孩都是水做的骨頭,十七、八歲的那顆純潔稚嫩的心一不小心被無形的利劍刺的流了血能承受住我再往傷口上撒一把濃鹽嗎?方思旋能輕易的擦幹一次次流出的淚水嗎?身體上的傷口也許吃點兒藥打一瓶點滴就痊愈了,心靈上的創傷是難以愈合的,是沒有藥可以醫治的,因為你根本找不到傷口的位置。我的心裏常常感到迷茫彷徨,我在無阻的呐喊,我該怎麼辦?誰能救一救我?
“啪啪”身後傳來陣陣清脆的腳步聲,驚擾了我的沉思。
吳兵不知什麼時候悄悄的爬上了樓頂。
我回頭無神的望去,臉上沒有一點笑容,張了張嘴,話還是咽到嗓子眼裏了。
“老兄,獨坐高處一覽校園眾美女呀?”吳兵風趣的說,拍了拍我的肩膀。
“迷惑。”我沒有被吳兵的話逗笑,確切的說我笑不出來,嘴巴裏就冷冰冰的蹦出這兩個字。
“迷惑?什麼讓你迷惑了?”吳兵忍不住的笑了,蹲下身子坐在我身邊。
“女生。”我有氣無力的說,手撫摸著額頭,心裏感到惆悵。
“哈哈!”吳兵笑的一下子倒在樓頂上。
“確切的說是戀愛。”我的語氣有些生硬,臉上一片默然的表情。
“戀愛?”吳兵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有點鬱悶的望著天空。
我望著遙遠冷清的秋日裏的天空,眼神裏沒有一點兒光氣,心裏不知被什麼東西堵的嚴實嚴縫,有點喘不過氣來。
沉默。
煩躁。
迷茫。
恐慌。
心痛。
瞬間,種種的情緒一股腦門的湧進心間。我雙手抱住了頭深深的埋進了褲襠裏,緊閉著雙眼,我感覺渾身瑟瑟發抖,我快要停止呼吸了。
“誌根,我決定向徐言書表白了”吳兵貼緊我的耳畔小聲的說。
“表白?”我抬起頭,有些驚訝。
“對呀!”吳兵說的很肯定。
“你瘋了。”我詫異的說,有點惱火。怎麼自己如此敏感?
“怎麼了?”吳兵摸了摸似和尚的腦袋,眼神裏充滿了不解。
“老兄,聽我一言,千萬別表白。”我重重的拍了拍吳兵的肩膀,一本正經的說。
“為什麼?”吳兵感到一陣焦慮,臉上的肌肉跳動了兩下。
“那樣你會和我一樣,迷惑。”我故意把“迷惑”兩個字的音說的很重。
吳兵望著天邊幾片還在飄蕩的樹葉,心情有點兒低落,他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我爬在桌子上睡了多久,我不知道,隻感覺精神疲憊,困的眼睛睜不開,但是我怎麼也睡不著。教室裏很吵鬧,我倍感煩躁。心中一直有個聲音在苦惱的問自己,我該怎麼辦?
“叮鈴鈴”該死的上課鈴聲響起了。我心中生起一陣厭惡感,真想逃離這個是非之地,去一個無人知曉無人煙的地方,似乎那個地方才能真正的找回曾經的自己。
班主任抱著一大堆厚厚的足有20厘米的試卷走進教室,步子穩健,他高大的身影站在講台上,渾身上下散發著職業教師的氣質,他掃視著全班四十多張帶著喜悅和慌張形態各異的麵孔, 泛著油光的黑色臉龐異常嚴肅,似乎腦海裏早已儲存了一肚子足能讓你臉紅到脖子根恨不得鑽進地縫裏的訓詞,不知那個學生的考試成績又亮了“紅燈”,又要委屈的遭殃了。
“同學們,這次期中考試全班的成績相當不錯,可是平時考試總是名列前茅的個別學生這次卻滑了下坡,確實該找一找原因了。”“啪”班主任將試卷使勁的扔在講桌上,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炸醒了,我抬起頭望著那一大堆試卷,似乎體內某一根神經被針紮了一樣,一下子困意全跑的無影無蹤。
“劉佳欣,英語93分。”
班主任不停的翻閱著試卷,話語和動作幹脆利落,一點不拖泥帶水。
“徐言書,數學97分。”
“肖可軍,物理100分。”
“哇噻!肖可軍考100分耶!”全班同學一片嘩然。
望著那一張張批閱著鮮紅分數的試卷,望著那一張張帶著笑意的臉龐,我的心裏一陣緊張,砰砰亂跳、矛盾重重,害怕知道自己考的分數,然而又渴望知道。不知多久了,除了每天按時完成功課外,似乎早已把學習拋到九霄雲外了,自己到底考的怎麼樣了?
我屏住呼吸,認真的聽著。
怎麼還沒有念到我的名字?
“張誌根,語文,67分。”洪亮刺耳的聲音猛烈的撞擊著我的聽覺。
我低著頭無精打采的走向講台,拿起試卷的時候班主任狠狠的瞪我一眼,我無地自容的走回座位,心情沮喪透頂。
“刷”一下子,全班四十多雙眼睛齊刷刷的盯著我,他們難以相信語文平時是“頂尖高手”的張誌根怎麼會考的如此狼狽不堪了?如此差勁了?頓時,一種羞恥感漫過我憂鬱的心,我拿起了試卷捂住了發燙的臉龐,淚水就不覺的滴落到那張批閱著醒目的67分讓我刻骨銘心的試卷上,我是第一次考的如此“垃圾”。
整整45分鍾裏,班主任嘰裏呱啦的講的是什麼我一句都沒聽進去,我深埋著頭,感覺臉上有無數個螞蟻在不停的爬,一陣陣發燒卻不知往那裏放,心中藏著羞愧難以啟齒的感受。
“叮鈴鈴”我默默祈禱的下課鈴聲終於叫喚了。
我低著頭飛快的向廁所跑去,隻想找個清靜偏僻的地方來平靜一下自己不安的心,掩飾住自己狼狽的形象,然而卻被一個同學怪聲怪氣的叫喊聲止住了腳步。
“張誌根、方思旋班主任有請。”望著那個同學嘲笑的眼神,我心中升起一陣厭惡感。
我沒有一絲的害怕,最近我常常光顧辦公室,可謂是班主任的常客。我跌跌撞撞的向辦公室走去,回頭望了一眼一籌莫展的方思旋,我心裏不停的緊張,怎麼還有她了?
“報告。”站在辦公室門口,我和方思旋麵麵相覷,心照不宣的喊著。
“進來。”班主任的話語顯的異常簡練,把平時常說的“請”字給畫上了省略號。
我和方思旋心裏七上八下的,深深的低下頭站在班主任麵前,等待著不知是怎樣的嚴厲“審判”。
“站好了。”班主任憤怒的吼著,兩眼似乎在冒火。
我和方思旋條件反射般敏捷的站成了立正姿勢,雙腿似乎在顫抖。
“你們最近在幹些什麼?”班主任怒視著我倆,不停的拍打著辦公桌,“看看你們考的成績能排全班第幾名?”“刷”一下子,班主任拉開抽屜拿出成績公布單使勁的扔在辦公桌上。
猛然間,方思旋的臉紅了一大片,陣陣羞愧感漫過她那稚嫩的心。我深埋著頭,似乎要把頭藏進衣領裏,但是怎麼也藏不進去,我沉默無語。
“孩子們,抓緊時間呀!現在就高二了,轉眼就高考了,數一數還剩下多少日子”
班主任喝了一口涼開水,似乎把剛才的怒火咽進肚子裏了,就喋喋不休口若懸河的像個老娘們樣不停的嘮叨著。
“一個旅遊者非常希望欣賞到泰山日出,在爬泰山時他永遠不會為途中的美景而停留,會執著的爬上山頂的。就好像你們現在最主要的是學習,是為了未來有個好的前程,不能讓一些絆腳石阻礙自己……、”
班主任最後說的一翻蘊含著深刻道理的話語一直深藏在我和方思旋心中,給了我倆深深的震撼,某一刻我倆似乎真正的明白了什麼。
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出辦公室,我鼓起了醞釀已久的勇氣忍著心痛決定快刀嶄情絲。
“思旋。”我輕聲的喊著,心裏是說不出來的滋味。
方思旋回頭,茫然失措的望著我,眼神裏充滿憂傷。
“我們……我們該怎麼辦?”我極不情願的問著,心裏猶如刀割般疼痛。
“我……我不知道。”我分明看見兩滴淚水滑落出了方思旋的眼角,速度超快。
什麼是戀愛?
我和方思旋之間是在戀愛嗎?
我不知道。老師和家長們說我們是在早戀,可我腦海裏還是一片模糊,搞不清楚。但我深深的感覺到這種叫做早戀的東西似乎潛藏著一種令人望而卻步的危險,真他媽的是一種精神上的折磨,心裏上的壓力,讓我喘不過氣來。某一刻,我感覺到早戀是具有誘惑力的,迫使人無法控製的掉進了一種無形的陷阱裏,不能自拔,找不到出口。我更加感覺到早戀是一種比海洛因還毒的毒藥,讓中毒的少男少女求生不行求死不能。
我一個人低著頭悶悶不樂的在走廊上轉來晃去,心情壓抑。
天氣越來越冷了,校園裏一下子靜了許多,顯的空曠,似乎隱隱約約聽到冬的腳步聲。冷風呼呼的往我脖子裏鑽,我裹緊了衣服靠在梧桐樹下,仰著頭無神的望著昏沉沉空蕩蕩的天空,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隻感覺真的好冷。
劉佳欣提著暖瓶去開水房打水。
某一瞬間,我似乎感覺到我對什麼都不感興趣了,所以劉佳欣經過我麵前時我裝作視而不見,我不想說話,似乎沒有力氣說話,我真的好累。
“張誌根,你知道嗎?下午我們班要開設一個講座。”劉佳欣走出開水房,暖瓶外殼上滑落下幾點開水。
“什麼講座?”我心裏充滿了好奇,這可是學校裏的首例。
“好像是關於早戀的,據說先在我們班開講,然後在全校開講。”劉佳欣說。
我似乎掉進了冰窟窿裏,渾身在發抖,我一下子沉默了,心中布滿了層層陰雲。
“你怎麼?張誌根。”劉佳欣望著我,感覺到奇怪。
“沒事。”我冷冰冰的說,想笑卻笑不出來。
“可能還讓學生回答問題,主要是針對早戀的看法。”劉佳欣說。
“你不要在說了行不。”我衝著劉佳欣一陣火冒三丈的猛吼,感覺到呼吸困難,我快暈了。
劉佳欣望著我,感覺莫名其妙,淚水快流了出來。
教室裏是人聲沸騰,講座還沒有開始就炸開了鍋。
老師遲遲沒有來到。我回頭望了望方思旋,她低著頭,一臉的憂傷,我的心開始驚慌不安,默默的祈禱著,但願這個講座延期開講。
也許某些事情是無法逃避的,必須要學會麵對,而且要勇敢麵對。
一位漂亮的女教師雙手交叉在胸前抱著文件夾輕輕的飄進了教室。
“哇“全班同學一片驚訝,並不是被女老師的漂亮擊暈了,而是這位女老師是學校裏解答學生心理問題還開通了心理熱線的劉老師。
“同學們,請放下手中的筆和課本,現在我們共同討論一個話題。”劉老師走向講台,翻開文件夾,麵帶微笑的說。
“會討論什麼話題了?”
“是不是討論關於性話題呀?”
教室裏一陣躁動,同學們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我感覺椅子上長了無數顆釘子,有點兒坐立不安,真想逃離出教室。
“同學們,請安靜,我們所要討論的是關於早戀的話題,題目是<男女生應保持44厘米的距離>”說著劉老師在黑板上寫下標題,字跡秀氣。
“早戀?”教室裏一片驚訝,但瞬間是鴉雀無聲,有的同學埋頭做著筆記還是忍不住的發笑,隻是笑不露聲。
不知為什麼聽到“早戀”兩個字眼我特別敏感,我感覺腦袋快要爆炸了,一陣陣的發暈。
“44厘米?那男女生怎樣討論學習呀?”突然一個男生打破了教室裏的寂靜。
“那以後我就不能坐我哥哥的車子來學校了,命苦呀!”一個女生唉聲歎氣的叫嚷著。
“是不是和女生接觸的時候還帶把尺子量一量有沒有超過44厘米呀?太別扭了。”肖可軍一陣嘻嘻哈哈。
“這不是要男女生絕交嗎?太荒唐了。”劉佳欣搖了搖頭,感覺有點可笑。
頓時,教室裏亂哄哄的,根本不是在討論話題,似乎在罵群架,像KTV場所一樣火爆。
“安靜!安靜!同學們事情並不是你們想的那樣,請聽我慢慢講解。”劉老師站在講台上一陣焦慮,不知所措。
教室裏一下子安靜了許多,都豎起了耳朵靜靜的聽著。
我回頭望著方思旋,她深埋著頭,臉色一片緋紅,我感到陣陣驚慌。
劉老師猶如春蠶吐絲般細心的講解著,主要講解了四個方麵。1、青春期對異性產生的心裏變化。2、早戀會帶來怎樣的困惑?3、早戀與學習的利害關係。4、如何走出早戀的誤區了?講的很有針對性,同學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麼,都聽的入迷了。
我雙手捂住了耳朵,爬在課桌上裝腔作勢的睡覺,心中異常煩躁,渾身感覺好像有無數條蟲子在爬,好不自在。
謝文勝著魔般的看著物理書,調皮搗蛋的肖可軍笑嘻嘻的在他背上亂畫了一隻烏龜他也沒察覺,似乎完全不屬於講座裏的任何一個角色。
“那位同學,請你回答一個問題。”劉老師說。
吳兵擁了擁我的胳膊,我抬起頭睜開似乎沒有睡醒的眼睛,才明白劉老師是在叫我。
我一陣慌張,一下子猛的站了起來,“咣當”一聲椅子倒在地上,“刷”一下子同學們都看著我,一片哄堂大笑。
“請問你是怎樣看待早戀問題的?”劉老師微笑的問。
我一下子懵了,呆若木雞的站著,雙腿有點顫抖,不知道說什麼。
劉老師微笑的向我點了點頭,那眼神充滿了鼓勵。
“我認為……”我感覺嗓子被什麼東西卡住了,吞吞吐吐,我絞盡腦汁的想著,“我覺得我們這個年齡階段早戀是不可避免的,關鍵是男女生要把握好度。”我含含糊糊的說完,回頭不安的望著方思旋時剛好與她的目光相碰,她的眼神裏充滿了憂傷,似乎要落淚,我感覺渾身在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