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上)
黃浦江的夜風吹過纏繞在涼亭周邊植物的綠葉上,本來白天就涼颼颼的地方,夜晚竟寒如冰窖了。
阮馨慢慢起身,捂住雙手嗬一口熱息。心還是熱的,全身卻僵透了。
後來的事,她每每想起來,就直打哆嗦。他總是一邊給自己溫暖,一邊剝奪著她內心最深的溫度,一直都是。所以——
阮馨深呼吸一口,定定地望著夜空:“明天一大早,我就離開他!”
阮馨苦笑著,刷開樓門,密閉在電梯裏的時候,大腦一片空白,一個決心卻隨著樓層的高度,升騰開來。
一夜無夢。
醒來時已是早上六點。
阮馨用了兩個小時化了一個透明妝,睫毛,眼線,她一根睫毛一根睫毛的塗,塗得仔細,套一件小熊圖案的帽衫,嫌太幼稚,著一件格子襯衣、嫌太痞氣。終於,勉強將沒有卡通圖案的T恤扣在身上,九點半的時候姍姍出現,任她望穿秋水,沈銘終於未出現在他白色係的辦公室。
辭職信早已整整齊齊地放在桌上。早已遞交過三次,這是第四次。
十點的時候,依舊沒有看到那總是含笑的人,阮馨忍不住打一個電話過去,電話的另一端盡是嬰兒的哭聲。沈銘一邊安慰著自己的兒子,一邊說:“馨馨有事嗎?小景生病了,我正在醫院排隊。”
“有……選題單想報給你,等你忙完好了。”阮馨支吾著。
阮馨在公司等了一天,直到下班時,依舊不見沈銘的影子。華燈初上時分,她終於意識到,這個顧家好男人怕是早已在家中有妻有兒的飯桌上,便慢慢地將辭職信端正地放在自己的桌麵,背起帆布包,轉身,離開。
那麼,明天就可以去越城看動漫展了吧。
阮馨走到公交站台前時,看到前往火車站的公交車緩緩走近,迷離的雙目閃亮開來。
她不知道,某位剛在公司的洗手間吐完的火爆男,盯著桌上剛送來的火車票,淩厲的雙目也閃亮柔和開來。
周末的天陰,風涼颼颼的,沒有太陽,對於長途跋涉來參加動漫展的熱血人士來說,的確是個好天氣。
伴著陣陣涼風來到越州的國際動漫展區時,剛跳下車,阮馨就看到了一幫滿載而歸的少年少女們:戴草帽的,戴大黑框眼鏡和帶翅膀的帽子的,腰上別劍的,還有帶著五顏六色假發的少年少女……
阮馨雙眼放著綠光,急匆匆來到意式建築的國際漫展的現場,滿眼充斥的,卻是各色的國產動漫裏的各種粉嫩的寶寶。一幫家長抱著孩子和那堆她叫不出名字的小動物們或者是寶寶們開心合照,像是進了親子樂園一般,穿越各種造型似曾相識卻完全不認識的動漫寶寶之後,阮馨依舊沒有找到自己想看的真正動漫。
阮馨終於找到期待依舊的熱血漫,隱藏在整個動漫展最不起眼的角落深深的一隅,卻終究在狹小的展覽空間內沒有尋到自己喜歡的東西。於是,一路上臉是沉的,心是沉的,胳膊,腿,全是沉的。
阮馨慢慢往對麵的遊樂場前移著步子,卻見一大幫人正往一處進發,跟上去,隻見一處看台似的地方烏壓壓地擠滿了人,對麵隔水的台子正放著熱力四射的動漫音樂。
難道,一會兒將有傳說中的COSplay?
阮馨的身體終於輕盈開來,東張西望地,終於在一排找到一處地空位子,剛坐下,就覺得屁股迎上一隻熱乎乎的大手。
阮馨吃驚地猛一扭頭,卻見是一個當地的村民:黝黑的膚色,亂蓬的頭發,袖口油光可鑒的線衣。
阮馨情急之下,狠狠地一抬腳。
“啊喲!”
那村民痛叫一聲。
阮馨盯著湖對麵的看台,輕聲哼著歌。
那雙硬邦邦的手卻再次蹭了上來。
阮馨隻得衝著那雙髒鞋猛踩一腳,高吼一聲:“你要不要臉!誰的豆腐你也敢吃!”
“啊!”那村民被踩的跳起來:”誰吃你豆腐了!你個小姑娘想訛人啊!誰……誰看見了!”
兩人正說著,卻聽傍邊傳來一個沙啞而冷酷的聲音:“老子正等戲看呢,你倆吵吵什麼!”
說完,那個村民已被摔了出去,趴在地上叫喚。
阮馨吃了一驚,卻見一張似曾相識的冷峻的臉裹在一頂草帽之內。紅短褂,健朗活力的墨色七分褲,幹淨的白襪,白板鞋。這身打扮卻被他穿得時尚冷酷味道十足,也真難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