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阮馨不是傻子，她早已聽出他聲音的倦意，便問：“你在哪？我要去找你！”
袁瀚暈暈地打了個哈欠：“找我幹什麼，咳咳咳……？”
他的聲音又如蓮藕地的絲絮，黏黏連連著喉嚨深處的濃烈淤積。
他咳得有氣無力，卻壓抑不住，仿佛那滿腔的寒氣，要將他略帶沙啞的渾厚聲帶爆破一樣。
阮馨的心有點慌：“你現在說話都有些條理不清晰，如果你在工作，最好停下，如果你在家，最好去醫院看看！”
袁瀚虛弱地笑笑：“不勞你費心，我正在醫院看著呢，咳咳咳，咳咳咳……和點滴針頭大眼對小眼。”
阮馨從座位上刷地起身：“身邊沒有人嗎？”
袁瀚吃力地抬頭，打量了一下四周：怎麼會沒有有人。身邊就有三個活生生一家三口：鄰床正在點滴的中年男子，紮著小辮子的小女兒在一旁剝淺黃色的柚子，柚子的皮厚得像有些人的臉皮，他的妻子長並不貌美，手卻是溫柔的，溫柔地幫他盛雞湯，溫柔地將湯汁的味道漾滿整個大廳，雞肉的香氣，薑片的暖息，他甚至聞到了枸杞子的甜味。
“咳咳咳……”
又是一陣猛咳，袁瀚忽然覺得，有一種比胃痛和頭痛更痛的痛，正在以光速蔓延，痛得他喘息不得。
這種痛，這輩子隻有過兩次，上一次，是他全胃出血時，那次，他一個人麵對白得刺眼的天花板，從清晨醒來，一直望到夕陽落山。
孤獨。
他知道，這種痛的名字。
那麼多年來，他很少孤獨，讀書的時候，他忙著打遊戲，宅在宿舍看動漫，工作之後，要麼忙得他沒空孤獨，要麼閑下來，他繼續宅在家看動漫，打遊戲，或者看電影。不是沒有女孩子喜歡他，卻沒有一個人入他的法眼，他不要庸俗的，不要不美的，不要身材不窈窕的，不要又端又莊的淑女，不要夜貓一樣的浪□，他覺得，自己的單身狀態，像是一個貴族……
“喂，你說話啊，袁瀚，你在做什麼？”阮馨那邊急切地背起帆布包，往電梯口大步走著。
袁瀚雙目緊閉：“就我自己，咳咳咳……”
阮馨一遍又一遍地按著電梯按鈕：“在哪個醫院？”
袁瀚虛弱地道出地址，忽然，就覺得一種前所未有的困倦感浸入他的四肢百骸，他隻覺得眼前一黑，入了甜香。
他再次醒來的時候，伴著一陣手腕的微痛。
眼前迷迷朦朦的，先是手腕處慘白色的膠帶，然後是白大褂，再然後，他看到白大褂身後站著一個白T恤的女孩子，紮著高馬尾辮，低頭，看到她紅格子的帆布鞋。
“咳咳咳……”
他一起身，惹得喉嚨又是一陣難以抑製的癢。
伴著陣陣天旋地轉的眩暈。
“你躺下吧。“
袁瀚聽到一聲製止。
袁瀚扶額，閉目緩和了一陣子，白T恤的丫頭就一直坐在他的床邊。
他臉上發燒，想趕緊起身，離開這個充滿細菌和消毒水的地方，卻沒力氣，隻得繼續閉目，幹咳。
“啊！”
忽然，額頭上涼得透心。
他猛地睜開眼睛，摸一把，手上有牛奶的香滑——怎麼，這牛奶沒加三氯氰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