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山登絕頂(1 / 2)

歲月如飛刀,刀刀催人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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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有事情可做,時間便總是過得很快。一轉眼,蘇年鬥與佛印老和尚已在這大山中生活了七八個月光景,剛來的時候還是青山翠柳,山花爛漫,現在卻已是雪漫千山,冰封萬裏,一派寒冬的蕭殺景像。

蘇年鬥來時所穿的那身衣服在這裏太過另類,加上如今已入佛門,更不能再著世俗的衣服了,他便把那大宋朝唯一的一套運動服洗幹淨,藏在箱底以備不時之需。

雖還未到束發之齡,蘇年鬥現在卻幾乎已經長得和佛印和尚一般高,所以拜師之後,佛印便把自己的僧衣取了一套給他。

在寺院之中,僧衣也叫比丘服,每個和尚一般有大中小三件——小衣用五條布縫製而成,又俗稱五衣,是打掃勞作時用的。中衣由七條布縫製而成,俗稱七衣,是平時念經修行時穿的。大衣則是由九條布縫製而成,俗稱九衣,是出門或見尊長時穿的。

三衣合稱袈裟,袈裟本不是僧衣的稱呼,而是指一種雜色,五衣,七衣,九衣顏色又各有不同,九衣為赤色,五衣七衣則為黃色。在北方,由於天氣寒冷,便會又多加了一件常服,是冬天寒冷時所穿。

有了這一套四件僧衣,蘇年鬥倒不用為過這個冬天發愁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佛印的腳太小,蘇年鬥卻天生一雙大腳,不但是大腳,簡直是特大號的腳,他的一隻腳足足有佛印的兩隻腳那麼大。

蘇年鬥對此也常常叫苦不迭,為了這雙大腳,從小他可沒少挨白眼。受嘲笑倒也罷了,最尷尬的是去買鞋子,每次售貨員都用見了妖怪一樣的眼神盯著他,那眼神就是刀子,一刀一刀砍得他不敢抬起頭來。直到後來他一拳頭把那售貨員的鼻子打斷了,人們的眼神終於不再追著他,而是開始躲著他。

拳頭裏邊出尊嚴。有一段時間,蘇年鬥便這樣想。

佛印倒是對蘇年鬥的大腳一點兒都不感興趣,他隻是把所有能找到的芒鞋,羅漢鞋,僧鞋都擺了出來,挨個試一遍,卻沒有一隻能容下蘇年鬥的半個腳掌。老和尚麵無表情地把所有這些鞋子又全拿走,連正眼都沒看一眼蘇年鬥那雙大腳。

蘇年鬥很是奇怪,這老和尚難道真修煉得身如不老鬆,心如古井波了嗎,對自己的這雙大腳竟一點都不好奇?幾日後,老和尚帶著蘇年鬥到大山之中,采了一些蒲草,竹麻,回到古刹後,手把手地交給蘇年鬥如何編草鞋。

蘇年鬥倒是編得飛快,不一刻便有了一雙舒適的芒鞋在腳,他想,“從前劉備亦不過販履織席為業,看來,編草鞋子亦能成一世英雄,最不濟,以後自己又多了一門謀生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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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宗元曾有一首詩《江雪》——“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這看似再尋常不過的一首詩,細琢磨起來中,卻又頗不尋常。千山,萬徑,孤舟,獨釣,一個個意象由遠及近,由麵到點,詩人以一種蒙太奇的方式,展現出一種蒼涼孤絕的畫麵,可謂千古情景詩第一。

蘇年鬥在小學時便已經把這首詩背得滾瓜爛熟,卻不知為何,置身在這茫茫大山的千年古刹之中,時常便有一種蓑笠翁的遺世獨立之感。這種感覺時而強烈,時而暗淡下去,卻總縈繞在他心頭,揮之不去。

自從重新讀書識字開始,蘇年鬥已不複當年的浪蕩兒,隱隱約約之中,他已有了自己對這世界的另一番想法。小時候他根本不知道啥叫理想,什麼叫誌向,隻想有朝一日自己能在這疙瘩村裏混上個三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便也知足了,閑暇下來與二愣子喝點酒,侃侃大山,憶憶當年,這一輩子便也這麼過去了。

疙瘩村的祖祖輩輩們誰又不是這樣過完一輩子的。

可在一夜之間,他突然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扔到了這個時代,他雖還不是十分了解,但卻深知這一定是個亂世。如果不是亂世,就沒有黃州城殺人逃命,如果不是亂世,自己也不用想到出家避難這一下策。

亂世出英雄也出梟雄,亂世人命如螻蟻,不踩死別人,就要被別人踩死,被踩死的便是螻蟻,踩死別人的才能成為英雄。而自己現在除了千年之後帶來的這具臭皮囊,一無所有,從砍向那軍官的第一刀開始,他便知道了,在這裏自己沒有什麼可依靠的,要靠,就隻能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