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盛是躬著腰,顫著膽子將那藥汁雙手奉上。坐在軟榻上的顏清嵐,冷笑著,伴著歡喜和綠袖疾聲驚呼中,一手接過藥碗,仰頭飲盡。
那藥汁順著喉嚨,翻滾而下,一股苦澀味從口中一股腦兒倒入心上。原本還對慕景軒猶猶豫豫,甚至有些靠近的情緒,在藥水入口的瞬間,便徹底的打消幹淨。
“回去複命罷。”顏清嵐將碗遞了回去,懶洋洋瞥了還站在那裏不走動的王盛一眼,“本宮乏了。”
“娘娘,”王盛小心翼翼抬眼看了她一眼,立即垂下眼簾,躊躇片刻,才繼續說了下去,“皇上是好意。”
“本宮聽見了。退下罷。”
顏清嵐擺擺手,這種打一巴掌給一顆蜜棗的話,她可不樂意聽。行了,反正他也嚐過她的味道,想必慢慢會淡了那份心。至於其他的,她懶得去在乎。
見歡喜和綠袖兩人漲紅著眼,似乎是強忍的哭意,反倒是噗嗤笑了出來:“你們擺這幅樣子是為我委屈麼?”
“娘娘,皇上,皇上怎麼能。”綠袖話音未落,歡喜先截斷了,搶先說:“娘娘,想必皇上是有苦衷。不然王公公也不會說皇上是好意了。”
苦衷?顏清嵐不想追究他的這份苦衷到底是什麼。就算真有苦衷,不能讓她生出子嗣,那紫宸宮中燃的麝香,也絕了這份可能。何苦要如此謹慎的,再賜一碗落子湯呢。
“好了,這件事情就當沒發生過。”顏清嵐正了神色,“皇上那邊傳出去,本宮不管。若是讓本宮發現,是從梓潼宮中傳出一絲半點的風聲。哼!別怪本宮不輕饒。”
歡喜和綠袖麵麵相覷,她們聽顏清嵐用的是本宮的自稱,曉得她不是說笑,忙低下頭應了。又對視一眼,歡喜先轉了話題,小心翼翼笑談一句:“娘娘,轉眼都要入秋。奴婢給娘娘製了幾套秋季常服呢,過個兩天便會送來。”
顏清嵐“嗯”了聲,“對了,幫我去製一套騎裝,過幾日,要辦場馬球會。”
好在那天晚上,慕景軒並沒有來。顏清嵐鬆了口氣的同時,不免又恨恨咬牙。可轉念一想,如果他來了,她是要質問慕景軒,還是無所謂的放過。心思轉了一圈,都沒有確切的答案。
之後幾日裏,慕景軒都沒有再來過,反倒是聽說他連連陪了元稚幾日。顏清嵐是不在乎的,倒是害的綠袖和歡喜恨恨咬碎銀牙。顏清嵐看了好笑,也不說穿,全心安排馬球會的事情。司膳司的田嬤嬤被調了回來,重掌司膳司,而其他各司各所,顏清嵐均安插了人手進去,看上去,整個後宮倒似被顏清嵐攏在手心。
馬球會的那天,老天極為幫忙。天色極好,又因為近秋,沒有悶悶的炎熱。顏清嵐剛剛穿上騎裝,左右看看得意間,就聽外頭傳謝大師求見。也顧不得換衣裳,宣了謝子逸正殿麵見。
“給皇後娘娘請安。”謝子逸稍稍拱手,似乎有些驚詫的看著顏清嵐的騎裝,“娘娘也要上場一試麼?”
“哈哈,謝先生並不曉得,今日的馬球會與往日有些不同。”顏清嵐上下打量謝子逸,見一襲鵝卵青素色祭祀服,從領口到衣襟用金絲鑲邊,腰上係了玉腰帶。而袖子極寬大,幾乎能碰到膝蓋,把他雙手嚴嚴實實裹在袖子裏麵。覺得有趣,繞著他走了幾圈,鬼使神差的說了句,“今兒個,本宮穿戴像個男子,而謝先生反倒像閨秀了。”
謝子逸一怔,顏清嵐也一怔。有絲後悔,怎麼會說話沒有分寸。卻沒有留意謝子逸在吃驚之後,那快速閃過的喜悅。
謝子逸輕咳兩聲,避開話題:“祭祀在馬球會之前,若是那時在下有些什麼意外,會不會擾亂馬球會的興致?”
“無礙。本宮看,這場意外,不如在晚宴時發生才好。”顏清嵐聳聳肩,“本宮最不耐煩的便是虛假的應酬。”
謝子逸低頭淺淺的笑了笑,又抬眉看了眼顏清嵐,轉過神:“那在下就等娘娘吩咐便是。”
“嗯,行了。走吧,宣你來,就為了讓你同本宮一起出現。”顏清嵐淡淡扯起嘴角,往外看了看,忽扭過頭定定看向謝子逸雙眸,“謝先生,本宮真有些羨慕你呢。”
謝子逸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卻快速垂下眼簾,遮掩住外露的情緒。嘴唇微動,卻不曉得該說什麼好,猶豫片刻,幹巴巴的說了一句:“娘娘說笑了。”
也不知顏清嵐有沒有聽見,她隻深吸了口氣,領頭往外走去。
慕景軒是和元稚一同出現的。他們出現的時候,顏清嵐已經端坐在皇後位上,瞧上去心情極好的看著遠處的祭台。顏清嵐見他們兩個,先站起身給慕景軒行禮,又等著元稚給她行禮,粉飾著親熱,同元稚姐姐妹妹說了幾句,沒營養的客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