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清嵐見到謝子逸後,脫口而出“你還好嗎”,卻在謝子逸眸中見到一絲猛然點燃的亮光,忽然的,心裏就怯了。情不自禁往後退了幾步,無意識揪著垂到手背上的衣袖。
而謝子逸卻在這脫口而出的關心也好問候也好中,覺察出顏清嵐或許有那麼一絲半點,對他的在乎。心先晃晃蕩蕩起來,而秋日的下午,陽光微醺,慢慢吞吞灑在身上,卻似乎有股暖洋洋的感覺從他的指尖蔓延開來,直竄入身體各處,連帶著整個人和心尖都溫暖了起來。
謝子逸站在原處,卻禁不住的翹起嘴角。輕咳數聲,才找回聲音,笑眯眯的問了句:“下官聽說,娘娘近日雷霆手段委實厲害著。”
“哦?手段麼。”
顏清嵐聽謝子逸轉了話題,終於鬆了口氣,聽他這麼問,心裏不免對慕景軒幾聲冷笑。低頭看看玉指,又歎了口氣,模棱兩可說了句:“不過是天意使然。”
她咽下冷意,仰起頭笑問:“來來,快點坐。本宮許久沒同,啊,歡喜,快些奉茶。”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圓亭,剛剛坐下,歡喜便端著茶盞匆匆而來。左右看看,識趣的低低說了句:“奴婢就在院子裏候著。”
一時間,圓亭裏就剩顏清嵐和謝子逸兩人。這圓亭座落在庭院之中,四麵通透,隨便從哪個角度,都能將圓亭中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可偏偏就算是光明正大的地方,就算歡喜就候在不遠的院子裏,這兩人,卻拘束的好像被關在小屋子獨處。
“娘娘。”
謝子逸先開了口,搜腸刮肚卻不曉得怎麼繼續。伸手去摸桌上的茶盞,倒像是個初嚐情味青澀小子,慌慌張張,眼神隻顧看著麵前的清茶。
“周大人。”顏清嵐咳了幾聲,“元統領的事情,後來朝上怎麼了結的?”
“回娘娘,”謝子逸見顏清嵐問公事,怔了怔,便收拾起慌亂的心思,抬起眼,正色道,“元統領被人參了一本,但元家勢眾,一定要宮女當麵對質。”頓了頓,才說了下去,“而那宮女趁看守的人不留意時,割腕而死,臨死前用血在牆上寫了元敏二字。”
見顏清嵐瞪大眼睛,搖頭歎了口氣:“也好在她臨死還曉得攀上元家,才不算枉死。微臣同禮部尚書,還有一些同僚,聯名參元統領行為不點,元尚書管教失職。最後,元統領雖隻被罰在家抄子誡三月,罰俸祿一年,但這三個月卻能讓皇上在下南布置妥當,元家在此事上,暫無借口奪兵。”
“說起這個,本宮覺得奇怪。為何皇上要出兵幫元家驅趕匪眾呢?讓他們亂不是更好麼。”
“娘娘真的以為在下南作亂的,是,亂黨麼?”
說到此處,謝子逸故意賣了關子,停住話題,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甘甜入脾,回味無窮。忍不住低低說了聲:“好茶。”
顏清嵐笑了幾聲:“你若喜歡,本宮就將茶葉送給你。”擺手阻止謝子逸推卻,“本宮不耐煩虛禮,說老實話,本宮對它爾爾。本宮喜歡茶水入口清澀,舌尖帶苦,回味才甜。可這供奉上來的花茶,卻著實太甜了。你喜歡就好,省的白白浪費這製茶人的一番心血。”
謝子逸握著茶盞,倒是沒再反對,可心裏卻將顏清嵐剛才說的那番茶論想了一番。隱隱覺得那舌尖帶苦,回味才甜的滋味,頗有點像此時他的心境。愣愣看著茶盞片刻,忽然也有些不喜這甜味了。
“周大人是說,那下南的匪徒是元家的人?”
顏清嵐壓低聲音將心裏的猜測說出口,卻在出口同時,猛地想通一個關節。猛地擊掌,越發沉著聲音。
“是皇帝的人!”
謝子逸從嘴角翹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也不回答是或不是。見顏清嵐臉上越來越濃的思索,語調卻轉的輕快起來。
“微臣明日便會赴下南擒匪。”
“既然皇上都安排妥當,為什麼還要你去?”
“那些是暗地裏的勾當,明麵上還要人去收拾殘局。何況那麼許久下來,元家養在下南的將士,並沒有出現。”
話題還沒繼續,歡喜遠遠處高聲喊道:“給皇上請安。”
好嘛,歡喜這幅心慌意亂的大喊,把顏清嵐給喊得心慌意亂,連帶著皇帝的臉色也因為顏清嵐的心慌意亂,而陰沉陰沉的。
謝子逸先一步走到皇帝跟前行禮,他倒是不慌不亂,一副路人甲來竄門嘮嗑的坦然表情。而顏清嵐在深呼吸後,也走到皇帝跟前行禮。可還沒等她再問安什麼的,那皇帝陰測測的笑了聲。
“皇後,你身子好了?”
這問話大有玄機!
“托皇上的福,臣妾能稍微起來走動兩步了。”
“哼。”
慕景軒衝顏清嵐噴氣,轉身負手站在謝子逸跟前,上下打量。顏清嵐站在一邊忍不住搓著手,隻覺得一股寒意從慕景軒周身散發出來,瞬時將這個原本還挺歡樂的小院子給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