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可求思(1 / 2)

那天晚上,我沒有回將軍府,而是去了相府。我不敢出現在正門,因為左相顧頤隨時都可能回府。

那天夜晚,在相府的側門外,我立了很久,直到晚風把我全身吹的冰涼,直到酒醉後的頭腦變得清醒。

手臂上的傷也開始隱隱作痛。我這才知道,有些傷,就算好了,還是會痛的。

侍從問我:“要不要敲門。”

我搖頭,說:“孤再站一會。”

我和顧長東,一如手臂上這道傷,隻要自己忘了,那便會淡出所有人的腦海。可是,如何能忘?

這道箭傷,就算不疼了,還是會有一道傷痕橫亙在手臂上,時時昭示著它的存在。

又站了一會,侍從再一次問我,可要去敲門。

我道:“去吧。”

侍從聞言便小跑過去敲門,看著他的背影,我心中沒由來一陣慌亂。在他跑近門邊的那一刻,我忽然出聲製止他:“站住!”

他茫然不解,我道:“不必敲了,改道回將軍府。”

那時候,那句話也算是一種決心吧。可也就在我轉身的那一刻,身後的門扉吱呀一聲打開了。

跟著有人問一句:“既然來了,又為何要走?”

不用回頭,我也知道說話的人是顧長東。我沒有轉身,背對著他猶豫的問道:“你一直都在門後麼?”

“自江城傳出捷報以來,長東就一直在這裏等候殿下。”

顧長東的聲音很低,卻沉穩有力,讓人不由自主的去相信。

左右見是這種情況,早已走避散開。

顧長東於是走近我:“殿下可要看那畫像?”

我當然想,一直都在想。

我還記得那晚,月在東天斜斜掛著,亮晶晶的。顧長東的眼,也是那樣亮晶晶的。我跟在他身後一路穿堂走至中庭,夜色裏隻依稀看見廊下一排四間廂房,燈火早都滅了。

心忽然跳的很快,讓我有一種轉身逃走的衝動。也許是夜太靜了,所以我的心跳聲似乎被顧長東聽見,他停下腳步,回頭對我一笑。

見他笑,我心裏微微有些懊惱,隻道自己心情被他看破。於是便狠狠一皺眉,瞪了顧長東一眼,他見我如此,便收了笑,可眼睛卻彎的更厲害了。

顧長東的書房,燈還亮著,隻是裏麵沒有人。從黑暗裏走近有燈光的房間,多少有些不自在,我轉頭打量他的書房,臨窗擺一張檀木書桌,上麵擱著筆墨,窗台上一個暗沉的銅鑄香爐。

書桌旁有一架屏風,越過屏風,有一個很大的紫檀木書架,上麵放了一些零散的書,或是一些木雕瓷瓶。

我知道,但凡這種世家公子,書房都愛布置的精巧雅致。所以於這樣一個貴公子而言,顧長東的書房是過於樸素了些。

看過一回,我才把視線轉回了雕銀的燭台,燭火跳動一下,顧長東拿著一幅畫卷從裏間走了出來。

在桌上鋪開那幅畫,我依稀發現畫中景物不是禦花園的草木,似乎是別處我從沒見過的庭園。再仔細看時,畫中我穿著一身正紅的長袍,分明又是我在宮裏的妝扮。可我發上插戴的金步搖,卻被換成了大朵大朵的珠花。

我道:“和孤所想的不一樣。”

顧長東俯身看那畫,問:“哪裏不一樣?”

聲音就在我耳邊,是一種從未有過的親近,我卻並不排斥。

我指著畫中的人道:“你看,孤從來不愛珍珠,你卻畫了這麼多珠花。再看畫後園子,孤可不知宮裏竟還有這種地方。”

顧長東沒有正麵答我,而是道:“在宮裏畫的那幾幅,總是因事耽擱,沒有畫完。所以,長東隻有憑著記憶裏公主殿下的模樣去重畫,畫到最後,便成了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