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翎聞言麵色陰沉的看著我,我則毫不退讓的與他對視。
今時今日,就算我落魄到寄人籬下的地步,也還不至於要對他卑躬屈膝,百般忍讓。
良久,李翎終於隱忍下來,平心靜氣的對我道:“玉珠,很多事沒你想象的那麼簡單。你相信我,絕不會害你。你先回去休息,我還有公務要處理。”
撕去了千依百順的表象,李翎的態度讓我覺得陌生。起初心心念念要占有我,用卑劣的手段得到之後,竟是這樣百般厭棄。
不由的想起齊王妃。
當初李翎也是失心瘋似的,不顧旁人閑話,一定要娶那寡婦進門,而後,為一個新人,一點小事冷落當初的心頭熱愛。
念及此,我心涼如被水浸過一般,脫口道:“王爺是算準了玉珠要多處倚仗王爺,所以才這樣肆無忌憚麼?”
話一出口,已經無法挽回。
李翎的背影驀地一僵。
很長一段時間,我以為他會回過頭,如往常一樣小心翼翼地安慰我,然而他最終還是一聲不響的重新走近書房,侍衛見狀,上前幫他關上門。
那扇門隔斷了我的視線。
不遠處那些圍觀的侍衛眼裏都露出竊笑,那些不壞善意的目光射在背上,讓我感覺到一陣陣灼痛。
我知道,他們當我如那些爭寵的女子一樣不知廉恥。
我也知道,我根本無法反駁。
回去的時候,將近傍晚,李翎的派來的近侍又捧著托盤,例行公事在我屋裏點香。
見我進屋,也不躲閃。
我見他一個小小內侍也敢如此猖狂,忍不住斥道:“你最好立刻收手。”
那內侍聞言一愣,轉頭仔細看了看我,然後似乎是覺得我的話不足以造成威脅,嘰的尖笑一聲,又繼續去添香。
我見此,不由冷笑道:“你聽過宮裏的軟刑麼?老鼠彈,麒麟跪,你信不信我有十幾種法子叫你生不如死?”
那內侍雖然不是宮中出來的,這些軟刑倒並不耳生,被我一說,竟打了個寒戰,臉上的譏笑也瞬間無影無蹤。
……
那晚,那個內侍沒有再回來。
李翎也沒有來。
我心事重,不能安寐,唯有在床頭坐到天明,卻正好得閑仔仔細細的看一遍這間屋子。
李翎念舊,因我是他皇姐李貞的心腹侍女,所以待我格外寬厚,這一間小小別院,處處都是照著李貞當年的喜好,布置的盡極奢華。
或是金絲楠木的厚重的家具,或是螺鈿金漆的紫檀木盒子,或是釘南珠的地毯,哪怕是一塊尋常的絲帕,也是最精致的蘇繡。
要知道,齊王府是我父皇當年還是陳王之時所住的陳王府翻新而得,十分古舊,可以說從裏到外都陰森腐朽,破敗不堪。
而李翎自京中開府以來,一直被我打壓,為防落人話柄,從不敢鋪張靡費。陳王府改為齊王府後,竟是連翻修也不曾,隻換了牌匾和門聯。
住在這處別院幾個月來,我竟從不曾覺得簡陋破敗。
隻有天氣陰雨連綿,屋裏熏香遮不住老屋陳朽氣息時,我才會想起,這裏是由父皇當年的敗落老宅所改建的齊王府。
每每想到此處,我都不免憮然。
李翎實在是不必對玉珠處處縱容的,隻因他念舊,所以才對冒認玉珠的我如此親善。
我原本很清楚這點。
也知道我不應該對李翎如此苛責。
隻不過,很多時候,明知是自己錯,我也無法回頭。就好像,很多年前,舅父的那聲歎息。又好像,柳珍兒母親死前不舍的眼神。
如今對李翎,也是一樣。
許多遺憾,唯有等我東山再起,圓成夙願之後,再一一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