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院。
風清月朗。
時隔多年,豔鬼再次站到荒蕪的院落裏,恍如隔世。
昔日熱鬧的景象已不在,冷冷清清的柳樹下,隻有她一人獨自緬懷過去。
看來是在凡塵待得太久了,總是不自覺地想起往事,那些不值一提,卻讓人崩潰的俗事。
十年不見,熟悉的丫鬟和小廝都已不在,徒留月光不解風情地停滯在冰冷的石階上。
豔鬼沐浴著淡淡的月華,以手支頤,不知在想些什麼。
也許是進屋情切,到了住慣了的屋子,她反倒有些後怕,不敢貿然闖入塵封多年的主屋。往事慘烈,生怕不小心觸及舊日傷疤,傷人傷己。
久久,久久,豔鬼坐在石階上,發呆。
清風迎麵吹來,發絲輕揚,衣帶翻飛,風姿炫目,逼人不敢直視。
也許是一個人久了,總想抓住些什麼,好聊以慰藉。
也許是一個人久了,她不甘寂寞獨孤,想要用不堪回首的過去,提醒自己曾經活過。
也許是一個人久了,遇見了溫暖的陽光,便再也不願回到陰冷的黑暗中。
豔鬼之所以死乞白賴地跟在王漠身邊,她大概也不願在飄蕩下去了,即使明知對方會傷害自己,但曾經付出的一切她要怎麼收回來。
感情,真是奇妙的東西。
豔鬼終於鼓足勇氣,推開那扇結滿蛛網的朱漆大門,灰塵撲麵而來,噴了一臉。
豔鬼用衣袖捂嘴,一腳踢開橫倒在眼前的木椅,灰敗的桌椅,灰敗的器具,灰敗的屋梁。
顯然自從豔鬼逝去後,這屋子便沒人再住,也不曾有人來打掃。
眼底起了一層氤氳,王漠是有多討厭她,才會放棄一座紅瓦白牆,金磚玉柱的大屋子。
一念至此,唇角凝出的一朵冰花般的微笑,轉為淒豔的笑容,漸漸冷淡。
豔鬼款步而行,一邊走一邊隨意地亂翻,看到什麼便砸什麼,似乎在泄憤,好把自己多年來積累的怨氣打砸幹淨。
忽然,眼前現出一件黑乎乎的物件,她嫣然而笑,終於找到它了。托它的福,她渡過好比處以剮刑的三年。
不就是個不起眼的陶罐,虧得王蘅蕪那毒婦花了兩年時間,處心積慮地找來江湖術士,硬是將她的魂魄關進法器裏,使她死亦不能超生。
她生時就未贏過王蘅蕪,為何死了還不放過她,讓她在陰間也不得安生。
王蘅蕪,若不是你作繭自縛,想把我滅得一幹二淨,我怎會死後化為豔鬼,重新插入你們之間,當個不光彩的小妾,挑撥離間,使你們夫妻心背離。
你定不知,當初的一念之差,會為自己帶來滅頂之災。
你愛極了王漠,我也是,隻不過王漠心中有你,而我隻是一廂情願。
結局一早注定,你卻疑神疑鬼,非要弄出一些亂七八糟的事,結果把自己弄得焦頭爛額。
如今,跟王漠形同陌路,你是否良心發現,當初的決定是多麼的愚蠢。
王漠雖不待見我,但他不是絕情決意之人,你做事偏激,圖一時之快,卻讓王漠心生忌諱,逐漸看清你的本心。原來,你也有心如蛇蠍的一麵,連死人也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