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入宮門深似海(1 / 2)

大婚的喜轎到達皇城已然日暮西斜。在落日的餘暉裏,這座氣度恢弘的宮殿仿佛披上了一層絳色薄紗。

襲人說,隻有帝後大婚的時候,皇後的鳳輿才可以從南五門中的正大門“丹鳳門”沿著中軸線進入內廷,入主中宮。言下之意楚瑜不過一“妾”,自是走的偏門——東五門中的“淩霄門”。說完自覺有些妄自菲薄,遂朝楚瑜赧然一笑。楚瑜自然誌不在此,亦早已不辨西東,對她做了個“安啦”的手勢,要她不要介懷。

曾經她已然是糟糠正妻。然則自古以來,男人都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

楚瑜信手撩起了轎簾,打量起黃昏中這座長樂未央的宮殿——未央宮。不若常見的北京故宮的金瓦紅牆,這洛城皇宮樸拙而威嚴,走的是粗曠的路線。以紅、黑為尚,均由平地築起高台,再在高台上修築宮殿。

從淩霄門入了未央宮,楚瑜頓覺“一入宮門深似海”之感,瞬時各種宮心計、各種金枝欲孽、各種步步驚心……

顰眉之際,遠處響起鼓聲,楚瑜循聲望去。這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宮牆讓她頓生畏懼。

“金吾衛已擂響含元殿鼓樓上的暮鼓,宮門即將關閉。”抬望眼,一名眉清目秀的男子坐在馬背上睥睨而視,一裾衣擺,雅綠鑲金絲。楚瑜還在琢磨著他這一番話,男子朝楚瑜儒雅頓首,繼而翩然離去。看這氣質風度,便是傳說中的葉扁舟了罷。

楚瑜放下轎簾轉而對襲人道:“襲人,你朝思暮想的心尖少年果然粉雕玉琢,著實惹人!”襲人可受不了這般露骨火辣的言語,臉上滾燙,連一向矜敏的無缺此刻也低頭偷笑道:“可是那一葉扁舟不是?”楚瑜盯著襲人,故意拉長了聲音:“駕一葉之扁舟,舉‘芳心’以相屬。”

兩人訝異詢問自己的小姐從哪裏習得這般怪異言語。楚瑜鬧著要繼續猜枚,成功轉移了兩人的疑心,否則,何從與她們解釋蘇東坡?

寂靜了片刻的花轎上又繼續鬧騰起來。楚瑜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猜著無缺手裏的瓜子是單還是雙。襲人輸了,被楚瑜貼上了張畫了烏龜的紙條。自然楚瑜臉上也被貼上了不少的烏龜。一轎子的喜樂,穿梭在太液池邊,回蕩在這未央宮雄渾的空氣中。

突然,花轎停下了,轎門被打開,出現了那張楚瑜驚豔過、思念過的臉——高承瑾,用她最狼狽不堪的模樣,在這最猝不及防的時間。

突然比忽然冒失。忽然有一種疏忽驚喜的浪漫,突然則是硬生生一個晴天霹靂。

委實沒有料到這般毫無征兆就到“新郎”麵前了?電視劇裏麵即使尋常人家成親也定然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紅旗招展,人山人海”,怎麼自己成了個親,還是嫁給皇帝竟然這般蕭索?

襲人、無缺顯然也慌亂了,襲人壓著嗓子低聲詢問:“小姐,紅蓋頭何在?”一語驚醒夢中人,楚瑜從各種不解的狀態中清醒,忙滿轎子的找那千呼萬喚都不出來的紅蓋頭。

皇帝看著花轎中散落了一地的瓜子殼。他的新娘,額間貼著烏龜,霞帔退卻了,紅蓋頭不知所終了。須臾,這位傾國傾城的新娘眉頭開了,從一堆瓜子下麵找出了那隻蓋頭。

楚瑜拿著那粘了三兩顆瓜子的蓋頭,如釋重負。終究沒有成為史上第一個丟了紅蓋頭的新娘。

皇帝的聲音悠悠飄進花轎:“朕竟不知,近來宮人額間尚貼附神龜,而不喜點朱砂了麼?”

皇帝眼中的揶揄,楚瑜看的分明。她將臉轉向襲人,並使了個眼色。襲人明了,迅速為其整理的妝容著裝。

楚瑜從蓋頭下偷偷看著,皇帝從容伸出了手,修長且骨節分明。

“過來。”他說,一如初次見麵。

蓋好蓋頭的新娘,在襲人、無缺的摻扶下,步步生蓮。抖落了一地的瓜子,每走一步,都會發出令人尷尬的清脆聲響。

楚瑜“且伸削蔥手,且跨淩波步”。高承瑾熟稔地盈盈一握新娘的纖纖腰肢,將楚瑜抱入房內。楚瑜明顯感到自己心動過速,腎上腺素飆升。幸好有著蓋頭擋著自己紅霞翻飛的臉,否則豈不堪堪教人恥笑了去。

入了房中,一名內侍宣讀了一道聖旨,大義為:她林氏,幼承庭訓、溫良恭儉、秀外慧中、深得朕心,故而封她為“宸妃”雲雲。

楚瑜按製謝了皇帝隆恩。

楚瑜正在暗自等待這皇帝何時能掀起她的蓋頭來,讓他來看看她的眉……不料皇帝竟悠悠命所有人退下,毋庸伺候。

楚瑜從蓋頭下看見一雙雙的腿腳訓練有素的迅速退卻,還有襲人和無缺的,也依依不舍的退至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