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楚瑜按例去寧國公堂前晨省。由於昨夜通宵夜讀研習,加之這大庸的化妝品畢竟比不得高科技神仙水,效果極為不給力,楚瑜隻得頂著一副熊貓眼出現在林如海麵前。初初望見楚瑜這等般光景,林如海略顯驚色。楚瑜有種錯覺,仿佛真是一位慈祥安寧的老父在關切女兒的容顏憔悴。仿佛那由一碗忘川引起的樁樁件件都是虛妄。
以林如海對“養在深閨人不識”的林楚瑜的了解,此女原本已屬純良無害之流。更那堪,飲下忘川端端又失去了先時記憶,便更為“很傻很天真”。
正如楚瑜先前所料,林如海對其“洗腦”行動正式啟動了。林如海先是痛陳了胡狄凶殘侵占了北部半壁江山的國仇以及殘忍殺害了誓死抵抗的林楚瑜的爺爺、大伯、二伯、四叔、五叔的家恨。楚瑜聞言,好家夥,整個兒一出“楊家將”呀!林如海說到動情之處,幾度落淚。楚瑜也隻得陪著落下兩行清淚。
楚瑜嗅嗅鼻涕,勸慰林如海“逝者已矣,莫要傷情傷身。”林如海忙止住了悲催,進入下一個環節。他深入淺出的給楚瑜灌輸了一個理念:大庸積弱已久,當今皇帝偏安一隅,性格又善柔,早已將國仇家恨拋諸腦後。若要拯救萬民於水火,隻有取而代之。
楚瑜做了個驚恐狀,瞪大了雙眼,張大了嘴巴,再加上倒吸一口涼氣。正思忖著自己的表情是否太過浮誇,林如海走過來執起楚瑜的手,輕拍:“為父一片丹心,係國係民,望汝深知!”
楚瑜用力點了點頭,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憋住了沒有笑出來,這寧國公好生幽默!“吾兒不日即將宮中為妃,相伴君側,日後須記常與為父書信來往,以慰思鄉情切!”楚瑜更加用力點了點頭。
見洗腦成功,效果良好,林如海便也不再贅言,遣了她回房準備行裝。明日鹹榮皇帝便派人入楚地問聘,行納彩大征之禮。
聽了許久的思想道德教育,楚瑜盡量維係著林如海心中對於自己“很傻很天真”的形象和定位,不敢逾矩了分毫。然則畢竟不是自己原本心性,帶了這許久的麵具,不覺頓感疲倦。忽而念及有個人日日夜夜帶著“柔美”的麵具,十餘年不曾卸,他,累麼?
途經後花園,今日園中桃花夭夭,錦雀在其間婉轉成歌,好一派盎然春意!自那夜後花園邂逅,他便匿了蹤跡,怕是已然回京都洛城了罷!楚瑜心下寂然,徒生“良辰美景虛設”之感。
回到閨房,補了會子覺,醒來已經日暮西沉。匆匆進了點膳食,又呼呼睡去。所謂行裝,自有襲人、無缺操勞了去,楚瑜並無甚掛心。一夜無話。
楚瑜是在一陣銀鈴嬌笑聲中醒來的。楚瑜睡眼惺忪中看了眼天色,心中不禁狐疑:這醜時眾人皆熟睡之際,雞都沒叫呢,何人行為如此荒誕無理?繼而房門被打開,進來一行八、九人。隻見為首的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紅娘”,好似嘴上抹了蜜,弗一進門便將楚瑜從頭到腳的誇讚下來,又從腳到頭的誇讚回去,甚是聒噪,然則楚瑜心下倒是受用的很。
楚瑜由人服侍著洗漱、更衣、梳頭、化妝,雲裏霧裏這一套下來,天已經大亮了。妝成後“紅娘”又開始變本加厲的吹捧開來:“生平竟不曾見過這等標致的人物!這通身的氣派,定然是貴無可貴的!”
楚瑜被她吹捧了兩個時辰,橫豎有了免疫,也就隨她去了,連應承的話也索性一概免了。蓋上了蓋頭,坐等。
卻說那邊廂前來納彩的隊伍,自庸都洛城順淮水而下,於卯時抵達楚地境內。寧國公並楚地內大小官員也一並早早於楚地邊境恭敬等候。
一般人家行納彩大征之禮,必然是新郎親自前往新娘娘家來。然則皇帝的身份何等的尊貴,是無需走這一遭的。欽定一個使節,全權代理了便罷!
此番全權代理的欽定使節即為鹹榮皇帝的著名謀士——葉扁舟。
葉扁舟同林如海在楚地邊境,淮水邊一處名喚“喜雨亭”的尋常亭子內寒暄客套了好一陣兒,卻不見寧公麵上有絲毫想邀請他入楚地的意思。遂自說自話,請寧公帶路,好早些行納彩之禮,莫要誤了吉時雲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