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臉紅自己竟然做出這樣迷亂狂野之中暗藏又婉約的夢境。即便是夢境,那人也是這般咄咄逼人,不容自己退卻。那便不要退卻了罷,便在這夢境裏沉淪。
歡愉繾綣了片刻,楚瑜開始疑心,唇邊那人的龍涎香的氣息愈發凜冽,呼吸愈發粗野,而自己的唇,已然被折磨的火辣生疼。這,並不是夢。
清醒的刹那,用盡全力掙脫開了這個莫名其妙的人。看清了麵前來人,不是他高承瑾又是誰?可笑自己竟然以為是夢,還幼稚到差點以夢郎、夢姑相稱。
高承瑾似乎尚且意猶未盡,上前拽住楚瑜的手繼續一親芳澤。未料及楚瑜竟然冷情甩開,道:“先時是我荒唐,皇上現下請自重。”
高承瑾這會子龍顏也沒這麼輕易被觸怒,反倒一副無賴模樣,悠然倚在床便架子上,好整以暇打量著楚瑜。
這段時日,除卻將天下五分的局勢扭轉成為天下三分,收複了秦川淮水以北的失地,解救了詩音,還有一樁值得提及,便是他高承瑾愛上了這位桃之夭夭之中闖進自己涼薄而沉重人生的美妙女子。
她時而迷糊時而激越無比,時而溫順,時而離經叛道的鬥膽連名帶姓的叫自己,絲毫避諱也沒有;她會說那些乍聽古怪,再聽有趣,三聽有理的奇談怪論;她跳起那種類似胡旋舞的奇異舞蹈像隻輕盈多彩的花蝴蝶;重要的是,她說過,愛他,並且要求一位一國之君隻愛她。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可笑這闕描繪閨中女子情思的詞於自己身上卻貼切無比。禦駕親征,坐鎮三軍,生死存亡之際,卻莫名想起她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一盞茶是多久?”
“可我已然愛上你了,你又當如何?”
“高承瑾,放鬆,暫時摘下你的麵具罷!”
“高承瑾,你終於回來!”
“我要的是天下無雙……這玉碎瓦全之別,高承瑾,你當真不知嗎?”
……
是誰玩劣而倔強的聲音充盈了一室?
解救了為自己不辭水火長期蟄伏北地的詩音,卻全然不能填充內心的缺失。班師回朝,一幹接駕嬪妃之中沒有見到她的蹤跡,高承瑾便已然知曉自己所缺失的,是誰了。
因天下局勢未穩,所以暫且冊封詩音為妃。對詩音的承諾沒有兌現,而曾經,詩音於他而言是同這天下一般重要的存在。何時變了?滿心愧疚,所以允了詩音關於冊封的所有請求,包括封號,包括寢殿,包括後來冊封大典上的詩音的一切言行不被幹涉。內心已然叛變,外在的虛榮,他本就不看重,允了便允了。
席間詩音竟命楚瑜獻舞,他的立場,本就不可橫加幹涉,況且已然應允了詩音,便更隻能置身事外。然而她斟酒遙祝自己新婚喜樂時分眼裏的痛苦卓絕,他看的分明。心疼。所以,對洞房之中的詩音佯裝國事繁重,遁了疲憊的身軀來到這漪嵐殿。
睡眼迷蒙之中,她說:“高承瑾,你瘦了。”那一刻,他便知道,對於詩音數十載的傾心托付,這負心的罪名,擔了便擔了。山呼萬歲的奉承,後宮三千的溫柔,怎敵她一句宛轉嚶嚀——“高承瑾,你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