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我會想,若是當年師傅沒有將我抱回折劍山莊,那是不是我真的會喪命野狼之口?我是不是依舊在那個見不得光的地方等待救贖。
可是,這樣的日子,也是有盡頭的。
少莊主墨肆出山莊遊曆,折劍山莊的信箋卻是像雪片兒一般的不斷飛來。一張張一頁頁,盡是少莊主的行跡。遲來了十三年的陰謀,終於還是應驗到了折劍山莊的頭上。
師傅坐在山莊搖頭歎氣,時而會站在鷹鳴澗的懸崖處,怔怔出神。我知道他在想什麼,整個墨氏就隻剩下了他一個人,若是他死,眾人便都能得到救贖。
可是朝廷,豈會這麼容易的便放過將要到手的獵物。
那一日,我陪師傅與鷹鳴澗站至日落。他對我說:“蘇洵,很多時候,我都在後悔當年,我不應該將你撿回來。”
後悔了麼?怎會不後悔呢?
我不言,知道自己解釋也無用。就在我不知如何作答的時候,師傅轉身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若早知,我會害死你們,我一定不會受這麼多的弟子,我一定會早些將你們送到朝廷找不到的地方。”
這世間叫人最疼的,原來不是鞭子,而是從他口中說出的簡單的字句。
我與師傅密謀一晚,終於研究出了一個還算說得過去的對策。便是用整個折劍山莊的死,去換取墨肆的生。折劍山莊地下埋藏的傾世財富若是現世,必會引起大亂。若是如此,倒不如毀掉。
折劍山莊被焚毀,師傅一家身死,隻剩下少莊主墨肆被假做好心的薛丞相帶走。四年,我想盡辦法,卻未能將他救出。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就連權傾朝野的薛丞相,也擺脫不了這樣的結局。帝身死,新帝登基,不出意外的知道了那個秘密,不出意外的開始覬覦那一筆能使國祚大亂的財富。
那一夜,我調換了京城城門處的侍衛,放他二人離去。待我收拾好了京中的爛攤子,感到了結凍的護城河處,墨肆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不省人事,就連身上的外袍,也脫給了那女孩兒。
被眾人保護著成長的少年啊,永遠不知道,自己的生背負著怎樣的秘密。若是他知,今日可還會如此輕而易舉的放棄自己的生命,去換那女子的一線生機?
當時,一行遠方的客商路過此處。我將之引來,救他一命。可若是我知那氣度不凡的白衣男子乃是北疆國的新皇月荷,我定不會這樣做。
就這樣,又是銷聲匿跡的四年。江南的一處勢力,京城皇室,齊王廉璟煜還有我,都在尋找墨肆的下落。可這個人,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我尋過官譜來尋找那一隻商隊,卻始終不得結果。
折劍山莊,不能平白犧牲!
四年的時間,我不斷的從折劍山莊舊址下取出財務培植自己的勢力,也一直在想盡辦法尋找墨肆的消息。終於,那一年我於秣陵,兩軍對戰的陣前尋到那一襲黑衣。
隻是遠遠的一望,我便能認出那樣一雙眼睛。
四年的客居,四年的忍辱負重。八年的時間,足夠一個少年成長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吧。少莊主,墨肆,屬於你的命運,終究還是要開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