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婆笑著道:“太太這話就謙遜了,這街坊四鄰的,誰不曉得簫家的富貴,簫家老爺還是探花郎呢。不瞞太太說,從年前開始大戶人家就開始打發伶人們出門,有門路的早就走了,剩下的這些也就是為了討碗飯吃,價格絕對便宜。”
“媽媽也看到了,我們這家一屋子女眷,哪裏能請戲班進來呢。”聶蓉蓉笑著說,這是官牙婆,一般買人賣人都要常麻煩她們,現在主動上門來推銷生意,不管合適不合適,說話都客氣些。
牙婆馬上笑著道:“有大戶人家自己養的小戲班,都是女孩子學唱,一班十個人,再加上幾個教席,總共才要二百兩。這個價碼,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聶大太太道:“我向來不喜歡聽戲,買人之類的又太麻煩。不過媽媽說的也是,臨近過年了,家裏冷冷清清的是不好,有沒有走穴的女伶人,會說書彈唱就好,我每月給十兩銀錢,請到家裏兩個月。”
大珠的女伶人並不是單指伎女,還有一種賣藝的女藝人,會說書或者精通某件樂器。雖然也屬於樂籍,卻擁有相對的自由,掛靠地方上的教坊。大戶人家需要時,或者按月,或者按天算,女藝人到時候過去服務,雇主給錢,教坊抽一部分,剩下的都是女藝人的。
牙婆笑容多少有點僵,牙婆是通過買人賣人賺中介費的,聶大太太卻隻是請一個人,她幾乎賺不到什麼事。停了一下才道:“有呀,太太想喜歡聽什麼樣的書,我就給太太尋來。”
“人老了,就喜歡些熱鬧的。”聶大太太笑著說,看向牙婆又道:“放心,我不是小氣的東家,不會讓媽媽白頭一趟。”
牙婆聽到有銀子,馬上笑了起來,仔細想了想道:“我倒是想起一位,祖籍也是青陽的,說書彈唱都有一手。”
“那正好啊,京城的官話我有時候都聽不懂,若是同鄉那就更好了。”聶大太太笑著說,牙婆一直在這裏推薦,正好趁著過年她也想找點樂子,請個走穴女伶人也好。
牙婆歡喜的道:“太太要是喜歡,我下午就給太太帶過來過目。要是看不上她,我再給太太尋好的。”
“麻煩媽媽了。”聶大太太笑著說,給身邊婆子使了眼色,婆子遞了個荷包給牙婆。
牙婆接了銀子,辦事十分利落,中午飯不久,牙婆就帶著人來了。因為才下了雪,聶大太太怕聶蓉蓉挺著大肚子走動不方便,再加上還有一暉哥兒,情願自己辛苦些,自己走到前院看她們,也不讓聶蓉蓉過來。
“這是洪娘子。”牙婆滿臉笑的介紹著。
屋裏眾人的目光看這去,洪娘子二十歲左右,生的有幾分姿色,外出走穴,穿著打扮看著也不算,手裏抱著把琵琶。
聶二太太懷裏正抱著暉哥兒,看著邱娘子,就覺得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給太太,奶奶們請安。”洪娘子跪下來恭敬的磕上頭。
聶大太太笑著道:“娘子請起,會唱什麼,先唱一個聽聽,看看合不合意。”官牙婆一般不會行騙,但總要驗一下貨。
“是。”洪娘子站起身來,旁邊婆子遞了個腳凳過來,洪娘子會下來開唱。
唱功一般,琵琶彈的也一般,唱的還是悲傷的曲子,洪娘子邊哭邊唱,唱到一半聶大太太眉頭就皺了起來,直接打斷她道:“大過年的,就不能唱個喜慶的。”
洪娘子連忙擦擦眼淚,抬起頭來剛想解釋,看到席上眾人,尤其是聶二太太時,卻是一臉震驚加不可思議。失聲道:“是聶家二太太嗎?”
眾人都是一怔,聶二太太看著她道:“你是?”
“我……我是洪家……。”洪娘子泣不成聲,嘴唇動了動根本就說不下去了,最後竟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聶二太太趕緊把暉哥兒交給奶媽,奶媽抱著進了裏間,怕嚇倒了孩子。又仔細打量著洪娘子,再想想她的姓氏,猛然間想了起來,脫口而出道:“你是洪家私奔的二姑娘……。”
洪家二姑娘跟一個戲子私奔了,為此洪家付出極大的代價,就是現在洪家成皇商了,這件事仍然是洪家最大的恥辱,時不時的被人提出來罵。
洪娘子哭的更凶,伸手捂住嘴,隻怕自己哭的太大聲了惹人嫌。
聶二太太不自覺得站起身來,以前她隻是見過洪娘子一麵,真沒啥印象,突然間重逢,變化之類的也看不出來。當初洪娘子是跟戲子私奔的,按照大珠法律,平民跟奴籍或者樂籍人成親,本人就自動成奴籍或者樂籍,洪娘子成為女伶人並不奇怪。
隻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好好的一個千金小姐,為什麼要跟一個戲子私奔,不禁道:“當初是那戲子把你劫走的嗎?”這真的是自願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