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無意義(1 / 3)

chapter 19 暮然回首

蕭琉璃腦裏一邊想著中午的事情,一邊口上隻管自顧自說,卻忽略了花千樹臉色突然變得越來越嚴肅。

看著蕭琉璃越說越開心的樣子,花千樹覺著自己的身子越來越僵,越來越冷,不由得拾起床上的小涼被,緊緊的裹在自己身上,可這樣也得不到絲毫的緩解,身上依舊冷得入骨。臉上的血色漸漸散去,變得灰白起來,就像話本裏說的一瞬間被鬼怪抽取了精魄一樣。待蕭琉璃反應過來,自己說了這麼久沒有人回應自己之後,這才想起來轉身看看花千樹,但卻發現剛剛還笑得花枝亂顫的花千樹已經整個人縮成一個小圈,緊緊地圈著,不住地在發抖。

“花嬢嬢……花嬢嬢,你是怎麼了,你不要嚇琉璃。”蕭琉璃一下子就慌了神,用手輕輕碰了碰花千樹,隻覺得花千樹整個人都是冷的,喚了好多聲,花千樹都像沒有聽見一樣,整個人都是愣愣的,冷冷的,於是蕭琉璃再喚花千樹的時候聲音已經有些哽咽,“花嬢嬢……花嬢嬢……你應一聲琉璃啊……花嬢嬢”蕭琉璃看著花千樹全身不住的顫抖,伸手出去就是一片的冰涼,於是趕忙走到衣櫃前麵,從裏麵取出了一床棉被,走回床邊罩在花千樹身上,但是花千樹依舊是不住的顫抖。

現在蕭家大院裏一個管事的人都沒有,大夫已經隨了蕭老太太到了玉皇閣,花千樹這個樣子讓蕭琉璃不知如何是好“……對了,我找驚蟄去,讓他曾家叫了二叔,對……”蕭琉璃握緊拳頭,跪倒花千樹身邊,探出手撫上花千樹的額頭,“花嬢嬢,你好生待著,琉璃去去就回。”

蕭琉璃一咬牙就轉身往外跑,卻沒有發現一直沒有反應的花千樹,突然鬆開了自己的手腳,眼角滑出的淚不住地往耳際走。花千樹緊緊的咬著自己的下唇,想要讓自己清醒一些,可任憑自己咬破了嘴唇,身上還是弱弱的,沒有一絲力氣,明明聽到了蕭琉璃的話,也感受到了她的驚慌,但是自己就是沒有力氣,開不了口,抬不了手。

過去,要怎樣形容才算是確切。

蕭琉璃從聽荷小榭一路小跑到天井裏,在這途中居然沒有遇上一個小廝或是小丫鬟,於是隻有自己一個人站在天井裏。四下環顧,雖然有氣死風在風中搖曳,閃著幽幽的紅光,但是每扇窗戶都是緊閉的,每扇門都沒有留下縫隙,抬頭月光幽幽,自己站在天井裏,就像是站在枯井中絕望的青蛙。

“來人,來人啊!”蕭琉璃一瞬間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拚盡全力吼出聲來,“出來,在的人全部給我出來。”

花千樹僵硬的躺在床上,盯著架子床的床頂一直看,好像這樣才能確認自己是在比蘇,是在蕭家大院,自己離開那裏已經夠久遠,遠到以為是夢的時候,它卻偏偏要複蘇,提醒你的經曆,你的過去。

花千樹本不姓花,也不是被喚作花千樹,至於怎樣稱呼,花千樹覺得已經不重要,說到底不過是一個稱呼,一個代號就好。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花千樹極愛這首詞,所以進了戲班之後,班主問姓名的時候,花千樹就答了“花千樹。”

“籍貫。”

“沒有。”

正在低頭做信息登記的楊班主聽到這個回答,略微將頭抬起一些。自己麵前的這個女孩,素衣,黑發,麵色蠟黃,看不出半分出彩的地方,這個樣子買進來要重頭調教,就是有些吃虧的。但隻是那一雙眼睛偏偏生的含情,其實這也就足夠了,勾了臉,著了彩衣,剩下的就是要一雙能言會道的眼睛。

“為什麼要自己賣身進戲班?”

“總是要找個能吃飯的地方。”那時的花千樹還不是花千樹,所以每說出的一句話都是自己心裏的話。

若是一般小兒這樣回答這個問題,楊班主定要讓人帶走,不得在踏入戲班。但是,或許是因為那天楊班主小兒剛剛滿月,或者是戲班找到了新的入資人,所以楊班主聽得花千樹的話,沒有任何的不開心,反倒是覺得這孩子也算是實誠。於是繼續問道:“是從何處到益州的。”

花千樹聽到這聲問話,楞住了。問客從何來,一路的風塵仆仆已經洗卻身上加戴的所有榮耀,現在就隻剩下了自己,什麼都結束了。

略微思索了幾秒鍾,花千樹開口道:“我忘記了,隻在路上隨著一路南下的流民,然後輾轉就到了益州。”

楊班主聽著這話,想起前些日子擁擠益州的流民,心中莫名的就有些戚戚的,於是點點頭就不在問下去。

後來每每回味起開,楊班主都覺著這是自己當年做得最劃算的買賣,慧眼識得的滄海遺珠。

至此花千樹就算在益州有了落腳的地方,就算是有了一個很多家人的家庭。花千樹第一次登台唱的是《梁祝》,唱的是女扮男裝的祝英台。那天本不是花千樹上台,但是俏花旦看著台下票友少得可憐,於是說什麼也不願意上台,楊班主千番好話說盡,俏花旦就隻說自己嗓子疼,若勉力下去定要毀了。

花千樹當時就站在衣服架子前,看著這個剛剛還在嗑瓜子的俏花旦,不知從哪來的勇氣,走到楊班主前麵說道:“她不唱,我唱。”

悠哉哉的俏花旦正在看楊班主的難堪,突的走出來這樣一個小丫頭,眼睛都不瞟一下就對楊班主說道:“看,總有不自量力的人出來,不過,總是有人上台了,姑奶奶我今兒就不伺候了。”

楊班主一臉驚愕的看看婀娜走遠的俏花旦,再看看已經勾臉的花千樹,於是就點點頭,讓眾人下去準備。

也就是這一晚,那個在梁山伯墓前哭得不能自已的花千樹突然就紅了,紅得有些莫名其妙,紅得完全取代了俏花旦,紅得開始會嫵媚萬分的笑,紅得他人都無法辨認清楚。

隻有他。

花千樹跟著流民南下的時候,親眼看到那將軍之子千裏迢迢單人獨騎,牽了王家姐姐的手,一騎煙塵遠遠拋下眾人,逃離世俗。自那一瞬間之後,花千樹也是日思夜想等著那個他,也如那將軍之子一般千山萬水中趕來,在千人萬人之中認出自己,帶自己走出噩夢……但是最終將自己從噩夢中叫醒的卻是現實,現實裏自己已經食不果腹,已經衣裙襤褸,已經不能夠再繼續這樣放任下去,設想那些不可能到達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