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穀雨的攙扶下,蕭琉璃小碎步進了花千樹的房間,但見花千樹一副懶心懶意的模樣半靠半坐在床上,腰下墊了個枕頭,手裏拿了冊話本子,看見蕭琉璃進來,於是向其招招手,示意蕭琉璃過來。
可蕭琉璃沒有馬上過去,而是手撐著圓桌,也沒有回頭地說道:“穀雨,轉了一圈,我身上有些冷了,回房將湯婆子給我抱過來。”
聞言,穀雨一愣,心想要不先用用花姨娘的;但這邊還未等回話,卻聽見那邊花千樹也開了口:“立春,看了這會子書,也有幾分胃口了,著讓後廚給我現熬一碗蓮子羹。”
花千樹緊接著的這一開口,再愚鈍的人也是知道兩位主子是要單獨說會話,於是兩個小丫鬟應了一聲就低著頭出門,順著還將門虛掩起來。
蕭琉璃站在圓桌邊上,細細地又打量了一番花千樹,花千樹身上也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樣:大波浪的烏發微微攏在一邊,眼下的黑影雖說是掩不去,可就是這樣整個人還散發出懶洋洋的慵懶的魅。所以這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
被蕭琉璃這樣盯著,花千樹也是一言不發,任著蕭琉璃一直看,一直看……其實總覺著這琉璃還小,不懂世事;可是她自小就是在這內院長大,就算是說得少,但勝在看得多,所以就算不是親身經曆,也是熟悉了這些圈圈套套。照葫蘆畫瓢,蕭琉璃現在的火候,與那些個淫浸此道的人相比:區別隻也在於動作生疏些,留些棱角,或是熟練些,圓滑些罷了。
這樣想著,再看到蕭琉璃的時候,這小丫頭已經不聲不響地端坐在自己身邊了,如同之前的多次一樣,靜靜地倚賴著自己……高高束起的道姑髻,滿麵的小紅疙瘩,白色的絲綢半袖袍子,白嫩的手臂……看到這裏,花千樹突然笑了起來,雖是病容,但一雙媚眼依舊撩人的很。
伸出雙手推開靠自己很近的蕭琉璃,麵對花千樹的突然間這個疏離的動作,好像也是在蕭琉璃的預料之中一樣。可是就算如此蕭琉璃依舊一言不發,依舊睜著水杏眼一臉無辜地看著蕭琉璃,隱隱間顯現出的是責問的神態。
看著這樣的蕭琉璃,花千樹也在心中猜想這其中的彎彎道道,想來這小丫頭定是已經想明白了一些,通透了很多。突然就生了一絲涼意,口中有些話就要噴薄而出,可對上蕭琉璃的眼,花千樹又是歎了一口氣,狠話最終還是被吞了回去,然後避重就輕的說到:“左右是我自己想太多了,罷了,走吧!”說著就轉了身子,將臉轉向了裏麵,不再理蕭琉璃。
蕭琉璃聽了花千樹的話,看著對著自己的後腦勺,這次她沒有聽從花千樹的安排離開,而是愣愣的看著手上的紅珊瑚鐲子。俗語有曰“無功不受祿”,平白得了這樣價值不菲的手鐲子,成了蕭琉璃這些天最大的心病,幸得浮生閑暇,於是天天窩在床上看這鐲子,想著孟小樓與自己的聯係。
蕭琉璃最先想到的是自己遠在益州的父親,不可否認蕭琉璃心中還是希望自己是不被遺忘的,於是就設想:以和聲署在益州的名聲,下到比蘇搭台這樣的事情肯定是會被好事之人流傳的。所以在蕭琉璃腦海中這個最初的版本裏,父親定是找到和聲署的名角孟小樓,托其將這價值不菲的紅珊瑚鐲子送到自己手上,作為父親給到孩子的禮物或是將來的嫁妝,隻是蕭琉璃最希望的話本,但是按著這版本往回推卻怎樣也尋不到本宗。
比蘇是少數民族聚居之地,雖然在這茶馬古道驛站之上,但是雜居之人不多。所以姓氏還是以五大家為首,普通百姓多以左姓和薑姓為主。孟姓實屬偏僻的外姓,蕭琉璃長大到現在,隻接觸到兩個孟姓,一個是益州和聲署孟小樓,另一個就是花嬢嬢讓自己到玉皇閣點的長明燈,宿主就姓孟,喚做孟臨溪。孟小樓和孟臨溪名字相近,小樓臨溪這個景致,想想也是萬分的應景,所以蕭琉璃認為兩者之間必定有關係。
緊接著是花嬢嬢昏倒那一天,自己回了蕭家大院就將紅珊瑚手鐲子放鬆下來,到花千樹房裏的時候穿的寬袖的白綢衣裳,自己手舞足蹈之時,怕也是鐲子時隱時現;若之前的都是設想,沒有確切的支持,那麼今天自己特地換了半袖白綢上衣,剛剛花嬢嬢也是盯著這個鐲子看了許久,然後又忽的對自己這般冷淡。所以至此蕭琉璃才確認了花千樹和孟小樓是有某些聯係的,蕭琉璃從來就不是一個多事之人,今天到花千樹房裏來,也隻想確認一下自己的想法。
看著花千樹依舊背對著自己,蕭琉璃眼睛轉了轉,抿抿嘴唇,然後還是堅定地伸出手搭上花千樹的肩,小聲地說到:“花嬢嬢之前說過自己是獨身一人到達益州的,孤苦無依這才進了戲班唱戲。但是琉璃想著這人並非如那孫行者一般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所以世人終是有親有戚的。而琉璃不敬的猜想花嬢嬢之前可是姓孟,與這和聲署的孟小樓可是親屬關係。”
果然,花千樹聽到這孟姓,聽到這孟小樓,一直穩穩躺著的身子開始微微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