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突然洶湧。
“娘”這是唐明真給威風八麵的上官大人的第一個稱呼。小孩子都是這樣沒原則吧,把所有給自己吃的人叫娘。更何況,唐明真還是一個沒有母親的孩子。
當唐明真開始像一隻鼻涕蟲一樣跟在上官錦年屁股後麵亂轉的時候,上官錦年明令禁止了這個被喊得順口了的稱呼。
可不幸的是,唐明真長到神智健全,還是每每在各種場合失口。
“娘”
“你說什麼?”
“呃…池裏的金魚很好看。”唐明真在掩飾什麼的時候總喜歡左顧右盼…
“是嘛?我讓人全撈上來塞你嘴裏怎樣?”上官錦年麵無表情。
唐明真想到,從小到大,自己離開上官錦年的時間,加起來都不會超過三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喂食方便,她總是被上官錦年隨身攜帶拖去任何合適不合適的場合,看見任何該看和不該看的。
其中包括木偶戲一般陰森的,被他操縱的皇宮;對罵一般辯論著的朝堂;以及…。咳。
“哎呦小郡主真是越長越大了。”
“哎呦瞧著粉撲撲的小臉”
“哎呦讓奴家抱抱。”
唐明真被幾個看起來十分美貌可口的大姐姐像揉麵團一般的搓來搓去,嘴裏塞滿了糖果,隻剩兩隻淚汪汪的眼睛。
上官錦年身邊從來沒斷過各種各樣的女人。在他的女人們看來,這個隨身攜帶的小寵物簡直就是爭寵求關注的最佳突破口。
你特麼見過誰喝花酒會帶著未婚妻的麼!唐明真簡直要控訴當年把她送給上官錦年的“老奶媽”不顧自己幼小的身心受到不良信息毒害。
“吃下去沒有?說!”上官錦年左右拍著唐明真剛剛被捏的無比疼痛的臉,又掰開她的嘴,好好查看一番。
唐明真隻覺得隻要她招認吃下去了大姐姐們給的東西,肯定會被上官錦年提著腳腕倒提著把吃的倒出來。這個怕被毒死的家夥,你剛才特麼幹什麼去了!
成親。這是唐明真在十歲的時候聽到的的命令。在場所有人吃驚的嘴角可以扯到城門外去,結起來繞長安三圈。
據說是因為他想把北方胡國的和親推給太子,據說是為了製衡朝中的勢力——做我嶽丈的機會誰都不給,這就是平均。
但唐明真滿是泡泡的腦子哪裏懂得這麼多。“我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頂著上官夫人的名號跑出去瘋玩!”這是唐明真聽到的解釋。
而成親絕對是唐明真最不堪回首的記憶。
她頭上頂了快要十斤的重量,脖子不得不像吊死鬼一般彎成一個奇怪的角度。
稚氣的臉上遮了厚厚的脂粉,繁複的摧枯拉朽的裙子有一個比主人身高長四五倍的裙擺,最簡單走路,變成一項無法完成的工程。
她幾乎像一個木偶一樣被上官錦年提溜著“走”過整個大殿。
好幾次被迫喝下了辛辣之極的酒,而食物卻總是好看不中用,夾著胭脂的苦澀。
她還記著那大殿中所有跪伏著的人們的眼睛,對她不敢直視卻又好像悄悄想著什麼,不知為何,竟然和看向皇宮中傀儡們的眼睛,很是相似呢。
十歲的孩子,終於難以忍受了,從這天下午開始,她就睜了被酒精蒸紅了的眼,幾次泫然欲泣。
“快完了,快完了”上官錦年好幾次扯了唐明真的袖口,小聲的告訴她,不想讓她當眾哭出來。
聽到如此不吉利的預言,左右的禮官們都深深的皺了眉,更加低頭沉默起來。那些遠近跪伏的臣子,看她的眼睛裏又多了些許難解的意味。
隻是十歲的小孩子,所以隻是一個鬧劇般的儀式,她與上官錦年並沒有真正的成親。
事實上,她就是在成親那年,以年紀大了為由,與上官錦年正式“分居”。從安國府的主寢殿月寒閣隔出一個春冷閣來。
唐明真的眼淚中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