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在慌亂人群前麵的是萬丈深淵，後麵是山石滾落壘成的高牆。墨裳少年就站在這麵高牆之上，凝血的長劍在身前劃過一弧，停在身側。一滴，兩滴，三滴……殷紅的血液順著森冷的寒劍打在他腳邊慘白的一張臉上。他冷冷地踢開，毫無生機的屍體掉了下去，“蹦”！砸起無數灰塵。
底下那些試圖攀爬的人，一個個驚慌地退回到人群裏，唯恐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他們仰望著冷月清輝下墨衣黑發的少年，屏住呼吸，一雙雙明亮的眼睛裏漸漸蕩出絕望……
夜幕下，白色身影疾閃而來，隻一瞬，又一個白衣少年打著墨骨扇，姿態優雅地落在墨裳少年的身邊，手一揮，一個被黑色披衣包裹妥帖地物什滾到墨裳少年的腳邊，動了動，從中露出一個黑黑的小腦袋。
白衣少年走過去，抬起一條胳膊搭在墨裳少年的肩上，歪著身子，幾乎將整個重量都掛在他的身上，手中扇子指著那毛茸茸，黑漆漆的腦袋，懶洋洋地說道：“半個時辰，殺了一百七十九個人。諾，賭注。”
墨裳少年冷睨了他一眼，眸光下移，看著他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月光冷，他的聲音更冷，像來自修羅地獄：“拿開”
白衣少年聽得頭皮發麻，立馬作投降狀拿來，不過，身子仍貼著他的。
他們兩人說得風輕雲淡，眾人卻聽得膽戰心驚。
渾渾噩噩的賭注正雙手撐地，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了起來，黑衣剝落，露出裏麵青紫交錯的雪白胴。體。
“嘶~”
在她抬起臉時，眾人皆倒抽一口涼氣。
“是清水家的小乞丐。”
“傷風敗俗啊，小小年紀，居然做出…唉~鎮長當初真不該收留他們一家子。”
“聽說，清水家裏頭男人都被她給克死了……就連清水也瘋了。”
“……。”
白衣少年伏在墨裳少年耳畔嗬氣如蘭，又從衣袖裏拿出一個小木匣子，打開，一股腥臭襲麵而來，裏麵是兩陀看不出原來形狀的血肉，依稀能看出血色斑斑中星點的白色。
“她做的。”白衣少年聳肩，無奈地笑了笑，“我眼光不錯，給你找了個寶，你打算怎麼做？”
“五百八十四人，加上她，還少四個。這裏有十五人懂武，不是康王李遊的家仆。”白衣少年錯愕，一時不能理解他的思維。墨裳少年在他呆愣間已收劍回鞘，與他擦身而過，向賭注遞出手，聲音低沉好聽，“跟我走。”
正埋首專心整理自己身上爛布條的賭注，動作一滯，隻是，眼睛睜得大大的，呆呆地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視野裏的一隻手，那樣的一隻手，骨節分明，修長白皙，連月光都會流連其上，為他的指甲添上一層動人的釉彩，真好看！
她像受了蠱惑一般，緩緩地，帶著萬分小心地伸出自己的手。借著冷月的清輝，她看見自己的手心手背髒兮兮的，全是黏濕的血，指縫間還夾雜著細小的垢汙，軟軟的，滑滑的……血肉！瞳孔倏地擴張，深藏於心的驚恐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從她的眸底纏繞上來，暈成霧氣，化成清淚落下，她狼狽地縮回手，狼狽地看著眼前人，狼狽地看著底下黑壓壓的一片，她聽見了他們的辱罵，聽見了他們說她…髒！
“不，不是這樣的，怎麼會…。”
那些碎裂的，可怕的記憶，漸漸拚湊完整…刺耳的帛裂之聲，男人猥褻的眼神，惡心的汙言穢語……頭疼！很疼！她抱住自己快要炸裂的頭顱，痛苦地嘶吼，倉惶地後退，腳邊碎石滾下去。
有人低聲驚呼了一聲。
墨裳少年看了眼她的身後，聲音沉了下來，冷冰冰的：“把手給我！”
“髒了，我怕…我怕把你也弄髒了…弄髒了…”她看著眼前的手，很好看，甚至，比她印象裏的那一隻手還要好看，可是…她搖頭，像一隻受傷的小獸抽噎著，“你不是他，你的手上沒有紅瑪瑙戒指…你沒有，你不是他…我找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