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招納新人之後,朝堂的氣氛很明顯好了很多,當初那種菜市場般的吵鬧也就不多見了。

謝淵瀾站在戶部尚書蕭掩瑜身後,聽著眾人的決議,心下稍安。即便是剛剛進入朝堂,雲崢三人也並未有怯場的舉動,反而進退有度,提出的種種建議對於改善現狀也頗有裨益。

隻是,最讓謝淵瀾感到意外的卻是原照夜。這人被分在工部,在朝堂上,他提出了一種築壩蓄水的方法,在多雨的季節,堤壩可以用來防洪蓄水,旱季則可用來灌溉。唯一不盡人意的地方就是預算稍微高了一些。

謝淵瀾閑暇之時,曾經接觸過一位自稱魯班門人的老匠師。那人在土木之事上,堪為大家。他也曾經提到多修築堤壩,可以造福百姓之事。

隻不過,那時候馮太後攝政,對於此類事情,向來不屑,謝淵瀾縱容有心,也無能為力。

如今原照夜竟然提出了相同的建議,倒真是讓她刮目相看了。

與雲崢不同,原照夜所處的家族與謝氏頗有些淵源,同為曲水大家,雖然門風不及謝家醇厚,卻也是個人才輩出的世家大族。

軒轅逸今日有些心不在焉,看著蕭掩瑜身後一臉若有所思表情的謝淵瀾,他突然覺得將他她帶入朝堂並不是件好事。

如果她沒有進入朝廷,這時候,也許是在賞花,或者閑暇時,彈上一曲自娛自樂。總好過,一臉厭倦表情地站在這裏,聽著讓人厭煩的話。

段秉燭微眯著眼睛,看了看軒轅逸,心中輕輕一歎。皇上這個人,若是不喜歡的人,便罷了。若是喜歡了,總難免牽腸掛肚。

雖然小謝那孩子確實是很值得人喜歡,但是這樣總不是辦法。

原照夜說完自己的建議,就一臉淡然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雲崢橫跨出兩步,靜靜拱手,“皇上,臣以為,納天下之才,應任人唯賢,而不是依靠門第與祖輩福蔭。”

如今奉天朝的朝廷之中,有三分之一的人原平涼王一脈的人,其餘的都是隆慶舊人。而且,多有顯赫門第之人。

雲崢此話一出,殿中頓時靜了下來,隨即竊竊的私語聲邊慢慢傳了開來。

謝淵瀾這時候就算精神不濟,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來——雲崢所提的問題,正是她心中所想。

天下盡多奇人,卻因為門第的限製而不得為朝廷效力。而真正占據著朝堂高位的人,卻又因為門第的限製而無法看到天下百姓的真正需求。

“皇上,此事萬萬不可。太祖立國,曾將天下人分為幾等,至今已有數百年,從不曾有過更改。”

“祖宗法度,不容挑釁,雲狀元如此說,是想動搖社稷的根本麼?”

雲崢淡淡笑道:“皇上,臣之中心,日月可鑒。隻是,寒門士子亦多才俊,若因門第之差而不能為國效力,豈不可惜?”

軒轅逸靜靜凝目,這便是小謝十分看重的人。數百年來,天朝的律法也好,吏治也好,從不曾有過大的變更。人分三六九,法不上大夫。這個王朝已經從內裏開始腐敗了。

若非是寒門與豪門的差別,當年馮太後與魏其侯那般深情,又怎會緣淺至此?

便是自己,若不是站了平涼王一脈嫡係的光,再如何打著清君側的幌子,也是無用的吧。

這樣的豪門,就廢掉好了。

可是,小謝——身為天下豪門大家的謝家,又該如何自處?

謝淵瀾仿佛並不知道他的猶豫,看了雲崢一眼之後,淡然出列:“皇上,臣以為雲狀元所言極是。”

“謝大人!你——”

“身為豪門大家,怎能被妖言蒙蔽?”注重門第觀念的臣子頓時嚷了起來。

“陳大人。”謝淵瀾靜靜一笑,神色淡然,“兒孫自有兒孫福,何必苦心費思量?若他日,謝氏子弟無能,身為族長,自然不希望他們進入朝廷,白食俸祿。”

那陳大人供職禦史台,乃是平京大族,聞言不由大怒,“謝大人,門第之分,是當初太祖親自劃下,你這麼說,是想要貶損太祖麼?”

“陳大人言重了。太祖天縱英才,以寸土之地,披荊斬棘而得天下,謝淵瀾極是仰慕。隻不過,太祖之意,原是盼望後人守疆拓土,讓天朝的教化澤陂四方,從而使四海來歸。”她唇角隱約泛起一絲冷笑,挑了挑眉頭,“在下說得可有錯?”

陳大人沉著臉思索片刻,才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沒錯。”

“那便是了。”謝淵瀾淡然淺笑,“既然四海之民來歸,以太祖胸懷之廣袤,怎會將人民拒之門外?豪門氏族多英豪,寒門之士亦多才俊,同為國家效力,這也不正是太祖的心願麼?”

Tip:阅读页快捷键:上一章(←)、下一章(→)、回目录(回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