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間突然安靜下來,暮陽指著青花白瓷梨花釀問,“可否容暮陽小酌一杯?”
“隨意。”
於是,她滿滿地自斟一杯梨花釀,敬道:“千公子初來月扇坊,於情於理都該順著公子才是。這一杯,暮陽敬你!方才之事還望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她仰首一飲而盡。
千行也不推脫,端起酒杯卻隻泯一口:“青花白瓷梨花釀,需慢慢飲,方品得出其中滋味。”
不知道為何,暮陽的第一反應是“他這句話裏別有深意”,但並未深究,隻笑說:“看來是暮陽粗鄙,不若公子懂酒,讓公子見笑了。”
“嗯。”
暮陽一愣,還真沒遇見過他這樣不客氣的。算了,誰讓人家是金主呢?
接下來暮陽如往常一樣開始向新客人介紹月扇坊,冷不防千行忽然開口:“在下聽聞,月扇坊有三奇。不知是真是假?”
“自然不假!”暮陽揚眉,笑著承認。
月扇坊“三奇”。
奇一,人。
坊中姑娘環肥燕瘦,藝有專攻,尤以“月”字輩和“扇”字輩的十二位姑娘最為出挑。“月”字輩姑娘淡雅清新,專攻琴棋書畫,文人尤有不及。“扇”字輩姑娘豔若桃李,以歌舞聞名,一支“羽扇蝶衣舞”如夢似幻,街巷各大青.樓望塵莫及。此外,望春園裏還有五十來個接客的群芳姑娘,才貌自然不在話下。
奇二,酒菜。
酒,莫若梨花酒。神秘配方神乎其神,喝一口恍若飛上雲端,自然價格也不菲,其中,尤以青花白瓷梨花釀和朱玄紋白瓷梨花酒為最。前者酒性溫和醇香,適宜雅客淺酌。後者酒性烈,為江湖豪客所喜愛,然酒量差者一口即醉。菜麼,也是獨家秘方,廚房重地十丈之內閑雜人等不得入內,更加劇了謠言傳說中的“奇”字。
至於這奇三麼,民眾意見頗有分歧。有說是月扇坊的隱性生意,買賣情報,也有直接說是月扇坊老板娘,樣貌絕,手段絕,硬是給冠上了“風月第一人”的美稱。
“雖說隻是江湖傳聞,百姓們私下裏說著玩,但也需我月扇坊做得好,才能得眾人一致認可。公子,你說對麼?”
千行點頭讚同。
“公子試過了奇二,不如再試一試奇一,如何?”暮陽眼珠子一轉,努力挖掘金主的潛在價值。
手一滯,酒杯停在唇邊。
千行無奈又覺得好笑:“坊主可真會做生意。”委婉拒絕暮陽的好意。
這時,紅丫頭端著餐盤進來,身後依次跟著木一、木九這二人皆是滿臉驚歎之色。
紅丫頭也沒了先前的潑辣勁,依次擺好飯菜。
簡單的四菜一湯,卻讓暮陽眼前一亮。那四道菜不似中原風格,看賣相,比本地精致的菜肴多了份隨意,且芬芳四溢,濃而不膩。
她暗歎,這些菜絕不比月扇坊的獨門秘製差,也許更勝一籌。
紅丫頭嫻熟地為主子斟酒布菜後也坐下與千行一道用餐,千行不語,仿佛主仆同桌再平常不過。
暮陽無意打擾他們主仆用餐,客套幾句就領著倆個目瞪口呆的丫頭離開,一遠離甲子雅間,木一木九就鮮活起來了,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坊主,坊主,那紅丫頭可厲害了,做菜的樣子……嗯……很漂亮,像在跳舞!”木九還想繼續細說,就被木一搶白。
“什麼跳舞,我看分明是在打架。我都怕她一不小心拆了暮離居!”
“哪有人做菜像打架呀?”木九低聲嘀咕,“紅丫頭才不是木一姐姐呢!”
“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木九抿嘴甜甜一笑。
一路走下來,身後兩個人嘀嘀咕咕,似有說不完的話,到一樓大廳時已經從雅間裏的那對主仆說到了今日金都城的怪異事。
“今兒個是府衙大公子遊學歸來的日子。”暮陽轉身看著姐妹倆。
兩人恍然大悟,難怪早前外出采辦的芹字輩姐妹回來好一番感慨,說是整個金都城都張燈結彩,比花柳巷還熱鬧,這陣仗不是一般的大啊,府衙大人愛子還真名不虛傳。
“嘻,坊主好像什麼都知道。”木九樂嗬道。
木一給了她記白眼:“對啊,咱坊主無所不知,連你今早多用了張手紙都逃不過她的法眼。”
離得最近的一桌酒客忍不住多瞧了她們幾眼,被忽視的無所不知的暮陽不禁黑了臉。
月扇坊確實掌握了大半個金都城公子們的消息,但府衙大公子遊學歸來一事,她有必要費心費力去查麼?還不是府衙大人早早差人過來打了招呼,請坊中扇字輩姑娘過去在接風宴上助興!
再說,她有摳門到限製她們用手紙嗎?……頂多說了句“省著點”而已嘛。
“賬都處理好了?”長眸輕睨。
木一神色一凜,“還差點。”趕緊扯上傻樂的木九離開,結果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大門外某個穿著一身蓮青色捕快服的人正踮著腳尖使勁往裏張望,木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才匆匆走向櫃台整理賬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