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每天都過如同昨天的日子,時間還是在走著。日複一日,日曆早已經翻到了1個星期之後。
這天遲到了。因為蘇莫先走了,他沒有等我。葉邁也沒有來等我。我想,他們是一起走的吧。我以為我是最後一個抵達班級的人。
“報道。”當我在門房的幫助下,上了樓梯之後,氣喘籲籲地坐在輪椅上,在班門口,喊著這兩個字眼。視線往蘇莫的位置看去了。蘇莫一副抱歉的樣子,而葉邁則是低頭。老師沒有理睬我,隻是繼續講著課。
“喂。你怎麼不進去。”身後的一個男聲響起,應聲下,他將我推進教室。我還處在驚慌的狀態之中,未來的及反應,他已經將我推向了座位。我回過頭,是他。
“夏紓。你給我站住。”站在講台上的老師突然喊道。一臉怒色,眉頭緊皺。
而他則是不搭理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翹起腿。一臉不屑的神態。
班主任一氣之下,將書甩到講台上,走下來,指著他的鼻子道,“你真不要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我是你的老師,你應該聽我的。你聽到沒有。遲到了還敢這樣放肆。你以為你自己是誰啊?有個有錢的父母很好嗎?一星期請假不來學校?生病?我看不是吧。更像是翹課,父母管不了吧。你下課來找我。”她轉身欲走。
“啪”。他一怒之下,右手重重打在桌麵上,一躍而起,“你以為你是老師了不起?請了假還在這邊羅嗦。你當我真愛上你的課嗎。”語畢,他將腳踹向桌腿,在那瞬間,我恍然聽見了木頭斷開的聲音。然後他甩身而去,走前還不忘踹門。門與他的腿相撞擊,震動,發出巨響。
站在一旁的班主任更是目瞪口呆,臉上是一片窘紅,窘迫的紅色。
她咬著嘴唇,走回了講台,然後破口大罵道,“他媽的,沒見過這種學生。”隨即,她將書拿起,然後又重重摔下。我們都知道,她在泄恨。
我想我又有了一個值得敬佩的人。但這或許不是敬佩,隻是對這樣的膽大,與老師抗衡的勇氣,所出的好奇。但是,我並不是個有獵奇心的人。
放學後,我讓葉邁與蘇莫一同回去。我想給他們多一點機會,我也能為蘇莫再做些什麼吧。畢竟,這麼多年來,他對我的照顧,付出,都是數不過來的,報不回去的。我隻能盡力,為他做些什麼。為他多做些什麼。
我特地推遲了點回去,並且繞了遠路。我雙手緊捏著輪子,臉往右手邊看去。然後我經過途城最大的橋。這並不是實際意義上的大,而是它是一座老橋。至少,在我印象中,它一直都在。一直都在。伴我度過這麼多年。
我想到那年,蘇莫常推著我的輪椅,帶我來這裏散步。有一次,下了大雨。我們躲在橋底下,雨後天晴。太陽從密密麻麻的烏雲中慢慢放射出光芒,一束,一束。就在那時,我發現,這座橋底下有很美的景觀。之後他常常帶我到橋下看日出,或者日落。看著河水漲起,低落。
其實那個時候真的很幸福,我甚至以為那如同一場夢。屬於我和他的,最幸福的,最美的,夢,及回憶。我將輪椅駛向了橋下。
在下樓梯時,一個不穩,輪子側了身,陷到更下的一層樓梯,然後輪椅開始緩慢傾斜。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一隻手抓住了輪椅,將輪椅搬正。並將我送到橋下。
我轉過頭,要謝謝那個人。卻未想到,是他。
“不要跟我說謝謝了。”他好似看出我下一個舉動是什麼,先答道。
“但還是謝謝。你幫了我兩次。”我對他說。語畢之後,我們都沒再說話。我轉回頭,看著遠處的落日沉甸甸的,一點一點,陷下去,落下去,緩緩的,並放發著金燦燦的光束。直射眼睛。然後再一點點下墜,下墜。紅得染片了天。從遠方的天空,從紅色漸變為淡黃色。直至太陽徹底淪陷不見。黑夜的色彩變得更加鮮明。但我明白,在這時,另一個地方,又有一輪紅日,緩緩升起。
“你愛看日落嗎。”他突然在我背後問道。
“恩。”我滑動輪椅,轉過身去看他。他環抱雙腿,坐在草坪上。
“那下次一起好嗎。”他的話語幾近懇求的意思。見我點了點頭,他突然站起身,“我送你回去吧。你家在哪。”
“隔壁街。”我對他說。
一路上,我們隻言片語。他問一句話,我答一句。如同擠牙膏。最後都幹脆不再說話。
最後,他隻是說了,他的名字,叫作,夏紓。
於是我重複對他念道:
“夏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