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年。其實我不願再去追溯多年以前的事情。但我仍舊希望,當我把這些事情完完全全地告訴你的時候,你不會恨我,你不會覺得,因為有這樣的一個媽,而感到恥辱。”聲音伴隨著眼淚在耳邊模糊開來,母親擁著我入睡,在夜半時分的時刻,盡管她壓低了聲音,可我也聽得一清二楚。但這樣的話語,不能像眼淚一樣被淡化,盡管模糊,卻是真真實實地聽見了。
“媽。其實在你突然到來的時候,我就有很多很多的問題在腦海裏浮現了。隻是我不願提及這些事。我能感覺得到,當這些事浮出水麵的時候,你就會離我而去。因此我拚命壓製住這樣的好奇心,然後以這樣自以為是的小聰明而偷笑。”我依舊是閉著眼睛的,話從嘴邊不知覺地就溜了出來,“媽。能不能先不要說。我想再過一段,有母親的日子。”
我隻是覺得她擁住的雙手緊了緊,眼淚以及啜泣聲都不斷地在我的耳邊回響。“默年。這樣對你不公平。”
我緊閉著眼,不敢有絲毫的動作,我甚至有些害怕她發現我仍醒著。我害怕她往下說的話。那一種被拋棄的感覺,從心底裏滋生開來,無限生長。
值得慶幸的是,她真的沒有再往下說了。
因為昨天睡太久的緣故,今天天還未亮的時候就醒了。我換好衣服坐到輪椅上,小心翼翼地將輪椅滑出去,輕慢地打開門,於是拿起書包,悄然無聲地出了門。
猶豫許久之後我撥通了夏紓的電話。
“喂?”聲音聽起來似乎很有精神的樣子,或者又在特地是等待誰的電話一樣。
“你沒睡?”我問出心裏的疑問。
“恩。在等你的電話。”話裏似乎還隱藏著一絲戲謔的味道。我的腦海裏自然而然地想象出一臉壞笑的他,滿臉的不懷好意。
“你怎麼知道我要給你掛電話呢。”於是帶著淺淺的笑容,笑著反問道。
“因為——”他故意拉長了語調,戲謔的味道愈加的濃重了起來,“因為我和你——心有靈犀嘛。”之後便聽見從手機裏傳來“嘎嘎”地竊笑聲。
“笨蛋。”我罵了他一句,於是按斷電話。任憑他再打幾個電話,也沒有接起來。不久之後,手機安靜了下來。不再震動。
不知覺已經來到河邊,太陽從對麵坐落的數座高樓裏冒出金黃的邊緣。金色的光芒迅速照亮整片天空。就連雲朵也在泛著光。瞬間,天藍了,雲白了,太陽已經顯露出一半的身子。
光束以太陽為中心,呈放射狀,如同蠟燭點亮片空。河麵上閃爍著波光,反射著太陽的光束,形成一顆顆,一粒粒小光點,聚集在一起。閃閃發光。
陽光灑在草坪上,清晨的草尖擠出了透明的露珠,一股淡薄的草香散發到各處,芳香四溢。露珠的水分被蒸發,增強了草味的濃烈,以及一股強烈的潮濕感撲鼻而來。
“紀默年。”有人突然用手遮住了我的眼,那種熟悉的觸感讓心髒有些慌張的不停蹦跳。
“夏紓。別鬧。”我用手拉下他的手,轉過頭看他。淚與笑融合在一起,不知眼淚是如何掉落下來的,更不知為何又笑了。
“怎麼了。”他的語氣似乎有點慌,措手無策地用大拇指擦去我的淚,卻越擦越多。我拚命咬緊牙關,告訴自己不要再掉眼淚,這樣很孬。
可是眼淚如同斷線珍珠,一滴一滴止不住地滴下來。打濕了他的手背。“我媽回來了。”
“你媽回來了?這樣不是很好嗎。”他一把擁住我,大拇指不斷在我臉上摩擦。
“我很快要失去她了。”
“到底怎麼了?”
“夏紓。我的父母是我最不願意談及的人。以前的我會覺得生活是帶著他們恥辱的印記而生活的。我的父母不同於別人,他們的戀情是因為毒,我一生的悲劇是因為我母親吸毒,他們離開我也是因為毒。之後殘破的生活因為他們的離開。可是如今母親的突然出現,我卻開始發現,這種的感情也是很好的。”帶著啜泣的聲響,我在他的懷裏不斷哭泣,眼淚浸透他的白色襯衫。“可其實我們都心知肚名,母親的突然到來,並不是因為她洗清了罪名。而爸爸的不知行蹤……這些。都讓現在的生活蒙上一層灰。我能感覺的到,再過不久,她還會離開我。”
“紀默年。我第一次發現你是這樣的糊塗。有些事錯了就是錯了。有些人錯了就是要為他們造成的後果負責。”夏紓鬆開手,認真地看著我,雙眼不離我的眼,“記住。選擇承擔,才能打散痛苦。”
“他們始終是愛我的。對吧。”
“恩。一定的。”
他擁緊我的肩,抱緊我的頭。
在即離之時,落下一隻吻在額上。
淚也隨之落下,記不清那個夢中人的臉。